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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猶憐 第7頁

作者︰鏡水

「妳怎麼樣了?」打開車門,只見她慘白著一張臉,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雖然他這輛車是二手的便宜貨,引擎聲跟坦克過境沒兩樣,但也應該沒恐怖到能把人嚇昏兩次的地步吧?

害他以為她又病發,差點就一路飆回醫院。

她那種夸張到今人發噱的反應,就像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汽車這種玩意兒。

「孟小姐?」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他出聲招魂。

「啊……呃。」孟恩君緊抓著把手的手指總算肯稍微放松。她眨著眼,回應著無意義的狀聲詞。

好……好可怕!這個不用馬匹就會自己跑的方盒子,不僅會發出很吵的聲響,速度也快得讓人頭昏,更別論那些她從來沒見過的……的……她也不曉得那是什麼,總之駱公子不是用腳踩,不然就是轉著那個圈圈,有時還會用到一些畫有圖案的心方塊和奇形怪狀的黑棍子。

好多東西她都沒見過,路上的屋宇又長又方又擁擠,還高得讓人險些折了脖子。路邊牌子插得四處都是,不用點火就亮的油燈有好多種顏色;而駱公子的衣著也很怪異,原本她以為那只有少數幾人如此,沒想到每個路人穿戴的衣飾都和她以往所知的不同,尤其是女子,不僅穿著暴露,甚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子卿卿我我。

雖然她長年臥病在床,但是……娘還是會不時地告訴她外面的世界多有趣、寬廣,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全然不是她想象的那麼一回事。

難道真是她病得太久了?作嘔的感覺涌上喉嚨,她的臉色開始不對勁。

駱也發現了,沒有任何猶豫地伸手扶起她,用腳踢上門,帶著她沖進樓梯。

她很輕,第一次抱她去醫院時︰他就知道她體重輕得不象話,像是只有骨和皮撐著她的身體。事實上,她確實太瘦了,加上那種病懨懨的模樣,任誰都不會懷疑她的虛弱。

而他的觀察果然得到證實。醫生檢查出她患有心髒方面的疾病,只能吃藥控制,卻無法根治的那種;醫生還說,她的體質先天不良,太過虛弱,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足和緊繃的精神壓力,導致病體雪上加霜,如果再不好好調養,就會越來越危險。

他是不清楚她的情況有多糟啦,但一個人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到這種地步,委實讓人生氣。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更不高興了,不覺加重手勁,幾乎是把她整個人抓起來了。

「嗚……」孟恩君被他攬著跑,又搖又晃的,這種姿態令她十分不習慣,很想出聲要求他放手,卻怕自己一開口就吐出來。

「不用忍了,快!」迅速扯旁懸掛的干毛巾,他擺好陣仗。

孟恩君摀著嘴,一雙眼盲瞅著他,像是連手腳都不知該放在哪里。

強烈的惡心感加劇,也一時忍不住,「嶇」地一聲吐在地上,波及了兩人的衣服。

他怔住,看她又要來一波,趕緊半轉過她的身,指著洗臉台︰「吐這里!」孟恩君這才抱著瓷台嘔出壓抑在喉間的穢物。

「咳!咳……咳咳!對……對不……咳!」嗆塞的淚水流了她滿頰,邊嘔吐,還不忘為弄髒他的衣裳道歉︰「咳……我……對、對不住……」喘息著,她像是就要斷氣了。

「妳在急什麼!?」他微惱。不專心吐,還忙著講話!

瞧她一副慘兮兮的模樣,他扭開熱水的水龍頭,將手中毛巾浸濕,不顧身上的穢物,撩起她的發塞進耳後,擦著她臉上的淚痕。

混亂中,她只覺得他的手好大好粗,像是她曾模過的組麻布,幾乎可以包住她整張臉了,但是,舉止卻細心叉輕柔。

「駱……駱公子……」好不容易臉擦淨了,還沒來得及訝嘆他們這里的水井好方便,就發現自己半攤在他懷中。獨特的男人氣息充斥她鼻間,惹得她原本蒼白的頰抹上臊紅,「我……我沒事了……多謝……」她短促地呼吸著,急急忙忙地就要隔開兩人間的距離,無奈虛軟的雙腿卻完全不听使喚。

見她搖搖擺擺她根本站不穩,駱不耐他大掌一伸,又把她干巴巴的身軀給拎了回來。

「嚇!」才一瞬,又回到他熾熱的胸前了。「駱、駱……我……」靠太近了呀。

「扶著我的手。」不容拒絕地,他拉起她瘦骨嶙峋的手,放在自己有力的臂膀上。

肌膚的接觸讓她驚嚇不安,只得支支吾吾他用那蚊子般的聲音道︰「駱公子……」男女、男女有別……

「閉嘴!」他運用天生的凶惡長相和低沉的沙啞嗓音,直接封死她的哩叭嗦。要是再讓她這樣拖拖拉拉、斷斷續續地說話和動作,他一定會瘋掉!「站好,不要亂動!」斥責一聲,他毫無避諱地又抹起她的臉。

「呃。」她只能呆楞地任他為所欲為。

他……靠得好近……除了娘,她從來就沒跟人如此接近過……

雖然他剛剛很凶,那張似強盜的臉更像強盜了,但是……但是她卻不太害怕。

因為,他不嫌她髒呢。

每次她把吃進的藥或膳食吐出來,那些丫鬟總是掩著口鼻,嫌惡地看著她︰雖然她們嘴上不說,但她自己知曉,她們好討厭她這樣。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她很想和她們作朋友,不希望她們厭惡她的。

只是……她有時候真的很難受、控制不了,所以……所以才會老給人添麻煩。

好溫暖哦……鬼大……不不,是駱公子,駱公子的帕巾,熱熱燙燙的,好暖!

一股感動涌上心頭,她眼眶一酸,連忙閉緊。

不可以哭!他這樣幫她,她好開心,所以應該要笑才對。

仰高頭,她盡力地擠出一絲笑容。

駱擦完她的臉,才動手將自己身上弄干淨。他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習慣了獨立,加上他的年齡和其它人有一段距離,院里的小蘿卜頭有一半是他親手拉拔帶大的,經驗的累積比尋常專業保母還專業,因此這種情形是司空見慣,不過對象由小孩換成大人罷了。

才一抬頭,就對上她奇怪的表情。他微微皺眉,實在看不出她是在哭還是在笑。望著她有些髒污的衣服,他很實際地開口︰「妳在這里等我,我去跟房東拿鑰匙,妳等會就可以回自己家換衣服了。」語畢,攔下毛巾,就往外走。

她一愣,只意識到牠的背影要遠去。

一種莫名的反應讓她喚住他︰「駱公子——」

「什麼?」已經開始習慣她用古式語法的駱聞聲回頭,只見她楞了下,而後急急搖著手。

「沒、沒什麼!」她好丟臉啊,怎會主動開口要求他留下呢?可是……

他真的會回來找她吧?不會去下她吧?

他都叫她在這里等了,所以,不要緊的,她相信他。淡淡地,她給自己一個安慰的笑。

駱沒再說什麼,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轉頭又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她听話地半步也不敢移。听到腳步聲遠去,她才遲疑地抬起頭。

悄悄地張望了下四周,她看到了很多從未見過的東西,但是較之前,她少了些懼怕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這里有駱公子留下的感覺吧?

下意識地垂首看著自己,她有點虛幻感。她另在那個「一院」住了一天,這身裝扮是她清醒後就沒換過的,雖然也很怪,而且布料上還有紅褐色的點點,但卻都包得緊緊的︰最外面一件,看起來像是棉襖的寬大衣物,則是駱公子拿給她的。

說是天氣冷,最好穿著,才不會著涼。

他關心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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