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真的有點痛,尤其是背和腰,不過呢……
她掛上一抹滿足又愉悅的笑。
「終於到了,耶!」伸長手,暖暖的陽光從指縫中灑泄在她身上。「好舒服喔……」這幾天較冷,還以為沒機會曬著太陽呢!
「你也未免太悠哉了吧?」若不是小師弟上山幫二師兄采藥,她大概才跨進師門就破了功。
摻雜著濃重笑意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嚇」跳,忙坐起身,就見一名身穿淡色長衫的俊美男子搖扇走近。
她瞠目。「你——」
「咱們兩個彼此都見過,所以報名介紹這一項就省略了。」三師兄微微一笑,眯起絕美的眼楮,「大海捎來了信,我還以為是問我安好,結果里面寫的都是你這個麻煩精……」他怨念十足地撒嘴,而後又輕柔低語︰「請問容姑娘,來此拜訪所為何事?」雖然他早已知道,但還是壞心地問。
容湛語只感覺到背後有冷風在吹,奇怪,天上的日頭明明很暖啊!
「我、我這次不是離家出走!」擔心他跑去告密,她急急澄清。「是我姑姑叫我來拿回那個錦囊的!」因為爹知道那個錦囊對姑姑有多重要,又只有她能辨得出那獨特的繡紋,加上姑姑的保證,所以,爹才答應讓她跟著正好要去辦事又會路過這附近的七哥來了。
「喔,原來如此。」三師兄又笑,好美、好……恐怖!從懷中掏出錦囊,他丟給她。「你拿到了,可以走了,不送。」旋過腳跟,他毫不理會她的錯愕。
她呆呆地看著手中那錦囊,慢了好半晌才想到要回神。
「等、等等!」她追到他面前站著,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定定地對上那雙妖美的眸。「錦囊是姑姑幫我向爹找的藉口,是我——是我想來找尉遲昭的。」視線沒有移動,她展現她的誠意與真心。
「他娶老婆了。」三師兄閑閑地扇著摺扇。
「什麼!?」她大驚失色,宛若五雷轟頂,腦中一片雜亂,胸口疼痛不已。才不過短短數月……他竟……她跟他果真無緣嗎……
「騙你的。」啊,他今天真是好心腸。
容湛語傻傻地抬起頭,就見他一手負後,一手仍是優雅地搖扇。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呃?」
真是笨。「我說——」他輕輕彎腰,魅眼勾笑。「那是騙你的。」
他的眸瞳,更近看,在最深層的地方,有種極為妖艷的魔異感,迷醉且蠱惑,輕易懾人魂神。
但她連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你干嘛騙我!」無聊、有病、吃飽沒事干!一股沖腦的血液讓她原地爆發,大吼出聲。要不是他是尉遲昭敬重的師兄,加上答應姑姑別鬧事的條件,她直一想拿把大刀將眼前的男人狠狠劈成兩半!
「那你,又為何騙我小師弟?」三師兄仍是一派悠閑,用著他美美的嘴唇笑道︰「你累他一路、害他重傷,還丟了個大難題給他解,他不會向你討,但我會。」他的語調溫和,表情也沒變化,若是別人,肯定以為他在說笑。
但容湛語就是能察覺到他字句間的隱隱薄怒和懲戒意味,或許,是因為,他也和她同樣都很關心尉遲昭的緣故。
「我……很對不住。」她怒火遽消,垂著手,很認真地道歉。「但是,我來,並不是為了同情不舍,或著贖罪。」她凝睇著他。
三師兄沒有開口,只是瞅著她,良久良久,他才合起扇子。
「只要你別傷他,我不會插手。」他邁開步伐,示意她跟上。
容湛語先是一喜,隨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睇著他的背影,掙扎許久,才出聲問道︰「你……你知不知道他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三師兄腳步一頓,很快地日過身,美眸難掩詫異︰「你看過他的臉?」
「嗯。」她遲疑地點頭。
「何時?他給你看的?」他追問。小師弟的反應並不像——他奇怪地盯著她。
莫非……小師弟不曉得?
她蹙著眉,沒有回答,反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很重要嗎?」她站得直挺挺地,說話的時候,大眼也沒有移動半分。
三師兄一愣,跟著,他拍起扇子大笑。
「哈哈!不重要,你說的對,那的確是一點也不重要!」他的笑眼不再有所防備。「好極,你合格了,安全了。那個答案,等他自己願意親口告訴你。」語畢,他繼續往前走,還是不時笑出了聲。
容湛語原是不解他說什麼安全的,後來才想到,他的意思是︰若她敢因為尉遲昭的容貌而看輕尉遲昭,他絕對不輕饒。
她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這三師兄,人是很怪,卻是關懷尉遲昭的人。
所以,她一點都不怕。
跑上前,她開始和三師兄熱絡地討論起來。
☆★☆
不知她過得好嗎?
匆匆數月已過,想來她應該恢復生氣了吧?
傷好了,是不是如願去游山玩水了呢?抑或者……找到了可依賴的匹配男子托付終身?
尉遲昭手中的草藥被他捏斷了枝,發出輕響,他這才回過神,失笑自己的心不在焉。
既要放手,就莫再留戀。他是多想,也多慮了。
他……以為自己也能忘得快,但,被攪亂的湖水,表面上雖恢復了平靜,可里頭呢?只有湖水自己明白,那波紋,究竟侵入的有多深、多刻骨……
想起那晚,女敕白的手怎麼也不願放開他、離開他,執意和他同進退,強忍的滿盈淚,看到他睜開眼的喜悅放心……那洶涌的波濤,就將他再也無法自欺的卷沒了。
這數月來,他曾回憶過他們之間的每一片段,他總算肯承認面對,他是她隱瞞身分的幫凶。他並非真正看不出她的年紀,一開始他雖辨不出,但之後相處,他總有疑竇,只是,他回避去證實,也不願戳破。
除了師門的人,他少有與人接觸的機會,這是頭一回,在不自覺中彷佛被某人吸引,起初他不明那是什麼情感,而後,他細細地思憶,才逐漸察覺到他似乎也跟她一樣……
她是那麼開朗,跟她在一起,總能听到開懷的暢笑,所以……是他私心……是他……不舍那銀鈴般的嬌俏笑聲……
離去時,她傷透心又萬般無奈的神情縈蕩在他眼前,總……揮之不去……
「莫要留戀。」莫要……他低低吟道。
斷得不留情,對他們都好。
一整心思,他正要將曬過的藥草分類取下,忽地听到身後有細碎的聲音。
「誰?」
回首一望,只來得及瞧見隱蔽在葉枝後的一片灰色衣角。
他略感奇怪,師門里的人就算身有要事來去匆忙,也必定會打聲招呼再不見人影。空氣中飄來清香,他移動視線,看到不遠處的木桌上擺放著一個黑木托盤,盤上則有一藍紋盅。
傍他的嗎?他睇著自己的合院,四周無人。
緩步上前掀開盅蓋,甘甜的鮮味彌滿當場。
清澄透明,香沉不濃,是人參雞湯。
他更疑惑。這山上的人,吃食都是隨意,並不求精致,只要能溫飽就好。雖是有一位大嬸幫他們煮飯,但從未弄過這種熬炖湯品啊。
想到前些日子三師兄還開玩笑地說他傷勢雖愈,卻又瘦了幾兩肉,得好好補一補。莫非是三師兄請大嬸特地為他煮的?
一陣暖意上心頭,他微微笑。
因為在師門里,是自己家,所以,人的防心自然就減低許多。
縱使尉遲昭耳力再好,他也沒注意到,藏在好多株竹子後的黑炭小臉。
也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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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再不快點,他就要來了!」
容湛語身上依然是一襲男裝,提著水桶,她滿頭大汗,拼死命地將木盆汪滿熱水,好不容易有了八分滿,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她嚇一跳,就想從窗口爬出去,腳步微頓,她掏出胸懷里的一個小瓶子,點了幾滴在大木盆中,見門就要被打開,她大步跨上窗欞,驚險地在被人看到前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