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壯碩漢子在翻過高牆之餘喊出最後的提醒︰「你也別停留!這莊里待不得!」粗啞的聲音回蕩在黑夜之中,顯得更加刺耳。
尉遲昭緊鎖眉間!心里已有了數。
「喝!」他用力一運氣,身上寬松的袍子倏地膨脹鼓起,放出大股強勁熱風,震開了欲上前的人。
無形的強大氣團從四團八方擠壓而來,剩下的幾個黑衣人只看到沙塵整個飛揚,接著胸腔就開始感覺沉窒透不過氣,霎時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成功地拖住他們,尉遲昭迅速地以輕功飛縱回去!
他心里只惦著一個名字——
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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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昭?」
容湛語揉了揉眼楮,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漆暗。
案上的燭火不知何時燃盡了,她只能憑靠著窗外灑落的微微月光,尋找那令她心安的身影。
「尉遲昭?」她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努力地眯眼仔細看向四周,仍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擰著眉頭,她噘起紅潤的唇瓣。
「還說不走陪我呢……」結果到哪里去了?左右看了看,確定他真的不在,她就只好抱著那暖暖的披風重新躺下。
他應該不是丟下她跑了吧?難道是覺得不妥換了房?
「去哪兒了……」她望著床板自喃。本想就這樣等他回來,但突然的撞擊聲響讓她嚇了跳。很快地又爬起來看,就瞧見木窗被風吹了開,兀自在那邊搖晃。
她拍著胸口,抓著披風更緊,只覺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內此刻彷佛更加黑暗了;涼颼颼的空間讓她頭皮發麻地起了寒意,每樣擺設都扭曲成了詭異的模樣,而且外面還有听起來很奇怪的風聲──
「唰」地一聲,窗外的樹影也跟著擺動,看起來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
她不再猶豫,迅速跳下床,拖著懷里的大披風打開門沖出房問,驚出一身疙瘩。
胡亂跑了幾步。她不想再回去,也不要一個人躺在那兒等。探了探周圍,外面雖然有月光,但卻寂然得像座杳無人煙的廢莊。
雖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人總是會有弱點的,她唯一的死穴就是——那種東西。
「真討厭……」他到底去哪里了嘛!居然丟下她一個人在這里……這莊里好恐怖,好像有什麼東西會突然跑出來吃人的樣子……
她想找到尉遲昭,就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圈,再回頭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每條回廊都如此相似,每個廂房都長得大同小異,在白日,她都已覺得眼花撩亂,何況現在只有一輪明月高掛。
「糟糕……」迷路了。
要是尉遲昭回去看不到她,不曉得會不會著急……唔,一定會吧。
走不回去的話,就要等他來找……又給他添麻煩了。早知道就乖乖坐著,不管多害怕都不應該隨便亂跑,她都已經答應要听話了……
「啊,髒掉了!」她沒注意到大大的披風落在地上拖行,成了掃落葉的掃帚。好心疼地蹲,她拿掉沾在上面的枯葉,把黃土拍了拍,望著那深色的布料,頓了下,她紅著臉,覷一眼空無一人的周遭,然後輕輕地擁住那披風,一陣熱意竄上心口,她忍不住偷偷地笑。
好像在抱著他喔……
想到他略微縴瘦的腰肢、直挺的背脊,還有看起來很好靠的胸膛,她臉燙燒了。
一下子,討厭的感覺消失了,恐懼的感覺消失了,無所適從的感覺消失了;黑黑深深的庭院幻化成了美麗精致的宅邸,可怖詭奇的樹影顯現為綠葉片片的光景;墨藍色的天空、冷冷的月娘,看起來比晨日還要溫暖,比雲朵還要溫柔。
也好像被他抱著呢……好柔……聞到披風上那已令她熟悉的味道,她的心跳加快,卻一點也不想放手。
她好奇怪,心底深處的聲音也好奇怪,她真的不明了!這樣總是想笑的感覺是怎麼了?想到某個人就覺得心安又叫做什麼?一直想要跟某個人靠近又是為了什麼?
到底為何……她會這麼這麼地──
細小的談話聲傳入她耳里,她高興地站起身就要朝聲源而去,才走了幾步就發現那聲音並不是尉遲昭的。
來人越來越接近,她一蹙眉,便輕手輕腳地躲進了旁邊的草叢。
「我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嗎?」一名白衫男子緩緩踱著步,身後則跟著另一個著墨青色衣袍、臉部線條極為剛直、看起來像是其手下的男子。
容湛語聞言,悄悄地探首一看,剛剛說話的果然就是那個玉龍。
「是。所有東西都已經秘密出土,就等運送回莊。」青衣男子低首恭敬道。
「那就好。」玉龍一笑,俊逸的臉龐上有著隱藏的邪意。「就讓真真假假的風聲去擾亂那些粗俗的江湖人,等他們自相殘殺完畢,咱們要的東西也到手了。」借刀殺人,可真好用。
「另,屬下漏夜查探,已經確定那兩名漢子的話確實屬實。」
玉龍眼微眯,上揚的嘴角釋出一絲冰冷。「姓容的武人沒腦袋,連他生的女兒也一個樣。」
啊?這玉龍剛剛說誰沒腦袋?罵她就算了,居然還罵爹!容湛語差點氣得頭頂冒煙!
只听他慢條斯理地續道︰「那女人是存心要兩家都丟臉嗎?他們四方鏢局臉皮厚如城牆,咱們玉泉莊可不;若不是需要容家鏢局及他們的廣大人脈,又何必娶個上不了抬面的女人進門?」低沉的嗓音里,有著深深的輕視不屑。
上不了抬面?什麼嘛!她就稀罕嫁嗎?
原來他娶她別有目的!他一定是假惺惺地騙了爹,還在背後說他們的壞話!
丙然不是錯覺!這玉龍真的表里不一!
他們的鏢局是沒有這玉泉莊來得文武雙全,他們鏢局里的人的確比較粗枝大葉,學識普通又沒有比別人聰明,既不風雅也不溫文,但是……但是每一個都誠懇善良待人又真心!
比他這種彷怫謙謙有禮、實則笑里藏刀又雙面的惡心態度好多了!容湛語把小拳頭握得死死的,蹲在草叢里,忿忿不平地在心里咒罵他千萬回。
「請莊主指示。」青衣男子垂手而立,等待主子的命令。
莊主?容湛語奇怪地皺眉。不對啊,莊主不是他爹嗎?那穿青衣的棺材臉叫錯了吧?
玉龍側首,牽起一抹詭異的笑。「你真是越來越懂得討我歡心了。」
青衣男子沒有抬頭,只道︰「屬下不敢。」
「你是我的左右手,沒什麼敢不敢的。倒是……」他沉吟了下,「老頭子廢了這事,得保密點,畢竟,離他毒發才沒多久,要做到讓外人完全感覺不出來他是被害。」他嘴里吐出的是陰險話語,可臉上的笑卻異常和煦。
「屬下明白。」青衣男子依舊是同一個姿勢,語調也波瀾不興,听不出情緒。
這怎麼回事?他們在說些什麼?老頭子是誰?大莊主嗎?
毒發?被害?
他殘害自己親爹嗎!?容湛語驚得腦子一團亂,簡直不敢相信!
怎會這樣?她到底听到了什麼樣的秘密?這莊園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一慌,一不注意,她身子晃了下。
糟!葉枝輕輕搖擺著,她趕緊抓住,使其停止。
「起風了?」玉龍感受到動靜,眯起眸側身,望向她藏身之處。
屏著氣,她抱著大披風,動都不敢動地縮著身體,汗水直流。
青衣男子微皺眉,正待跨步出去,被玉龍揚手制止。
「我有另外的事情交代你。」他微笑。看清楚才發現,他的眼底其實根本沒有笑意。「那個尉遲昭,他和他的師門都很麻煩。處理掉了個三師兄,又來個小師弟,看來,他師父是察覺到了有古怪。你即刻啟程,去一趟杭州,替我探探那老家伙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