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網看到的。」張邑祺撫著手旁的青草,耳朵有點紅紅的,「我……我不知道該找誰說這種事,也想……呃,認識一些同樣的朋友。網絡上有很多人常常在討論‘夜色’,我就想去看看。」
不過他去了幾天,也只是站在同樣一個角落看著滿室熱鬧而已,完全無法融人。這是因為他太被動了,不知怎麼跨出第一步,心里也有所顧忌,畢竟邑文他……他忍不住輕輕地皺眉。
唐沐頤眸他一眼。「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喜歡的是同性?」嘖!他一定是頭腦有問題才在這邊充當丑小子的咨詢師。
「咦?」張邑祺從沒跟人聊過這些,有點放不開,也好像有點……期待。他看著遠處的白雲回想。「……
大學吧。」
還真晚熟,難怪看起來就是一副可欺的模樣。
「在這之前你沒跟任何人交往過?」唐沐頤又問。
張邑祺搖搖頭,連心動的人也沒有。就是因為這所以他才懷疑自己……或許喜歡的是男人。
「那你曾經對哪個同性有感覺過嗎?」他還真像張老師生命專線。
「沒,嗯……或許有吧。」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過阿強確實是和他同性,「有一個阿強,從小就跟我認識。」
「青梅竹馬?」好像應該是「竹馬竹馬」……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唐沐頤開始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浪費時間。
「國中時的玩伴。」張邑祺輕笑,「我跟阿強在一起有十年了。」真是愉快的記憶。
在—起?「你跟他交往十年啊?」不是說到了大學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戀嗎?怎麼反反復復的?
這種「劣質」壁草居然也有人要……
不知為何唐沐頤心中燃起無名火。
「不是交往,我跟阿強住在一起。」
「什麼?」居然還同居!很開放嘛,他真是看錯人了。「那現在那個阿強呢?他知道你是同性戀,所以嚇跑了?」唐沐頤瞪著他。
張邑祺皺著眉頭,困難地思考。「我想阿強應該不在乎我的性向才對。」
「那他為什麼離開你?」該不會是因為受不了壁草的笨才遠走的吧?唐沐頤壞心地想。
張邑祺斂下眼眸,神情灰暗。「阿強在三年前過世了。」喔,原來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唐沐頤坐直身。
可惜他沒興趣。
「他怎麼死的?」
「太老…所以就…」壽終正寢。
啊……啊。
「太老?」原來他的癖好是老頭?有沒有搞錯?唐沐頤的下巴差點月兌臼。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要老到過世少說也有七十歲耶,都可以當他的爺爺了!「那他死了以後,你怎麼辦?」他繼續追問,火氣也愈來愈大,張邑祺回憶……「那時我正好要搬家,所……所以就順便把阿強的房子燒了,不希望……看了難過。」
「燒房子?」他還縱火啊?有必要那麼大手筆嗎?
唐沐頤腦筋纏成死結。
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傻傻的丑壁草,不僅偏好老頭子,「經歷」也很不平凡,雖然痴情卻很夸張,居然連傾慕的人的房子都一把火燒了!
他該不會看起來正常,其實精神有問題吧?唐沐頤難以置信地打量他。
「那房子是我親手做的……所以也有一些感情,我希望阿強能……能一起帶去天國……。」
「等一下。」唐沐頤打斷他,「你親手做的房子?」
他不知道他還會蓋房子。
真是愈來愈神奇了!這小子該不會有妄想癥吧?
「是啊。」張邑祺推了推臉上的大黑框,「我釘……釘了很久。」手上都起水泡了。
「釘?阿強住在木板屋?」唐沐頤的邏輯回路斷線。
「嗯,因為寵物店的都很貴,所以我就自己動手做。」國中的時候有才藝課,那時學會了一些基本木工,很實用。
寵……寵物店?
「你給我等等,」唐沐頤伸出手阻止這亂七八糟的一切,重新串起每一個段落,他深吸口氣,眯起的眼里有熊熊的怒火。
「你說的阿強是……人?」
冷靜,他要冷靜!
張邑祺搖首,被單眼皮掩蓋的眼眸清澈也無辜。
「阿強是我撿回來的一只土……土狗。」他剛沒有說嗎?
唐沐頤只覺得腦袋里有一根神經完全繃裂,清脆的聲響媲美立體音效。
「原——來——如此,卻不是很成功。」還土……土狗咧!
他咬牙忍住胸口的悶,他居然浪費那麼多時間在這里跟丑小子雞同鴨講?什麼張老師?什麼咨詢師?弄了半天,原來此「它」非被「他」!還以為他有什麼驚天動地、可歌可泣、有血有淚的羅曼史,原來他根本在闡述「公狗的一生白痴!白痴!他真的想要去撞牆!
第八章
台風天。
雨水像是瀑布一樣猛下,風吹得窗戶都搖動起來。
電視新聞旁的字幕紛紛宣布不用上班上學的公告。
如果賺到一天假當然很爽,但要是別人都放假,而自己不能放,那就很X了!
像是樂透開獎一樣,幾家歡樂幾家愁。
不過,這當然不包括在哪里都可以工作的張邑祺。
放下電話,他走出書房,就看到唐沐頤躺在沙發上很享受的樣子。
「喂,你們家附近最近常有縱火案發生,小心一點。」唐沐頤看著電視,剛好就在報道前面幾條街,上星期被縱火的消息。
雖然他以前老覺得看電視是一件浪費生命的事,不過這一陣子下來,這種閑散真是讓他有逐漸上癮的趨勢,只要想到還魂後要回公司上班,他就很想睡覺。
「嗯,里長有發過通知單了。」要大家守望相助。
不過張邑祺要說的是別的事。「剛剛看護打電話來,說她家淹水,所以沒辦法來了。」听說都淹到二樓了。
唐沐頤皺眉。「那明天能來嗎?」
「這一個星期可能都來不了。」張邑祺照實回答,「她說她家的家具都泡水了,台風過後要清理家園。」
幸好他們家住四樓,淹水應該不可能淹到四樓吧?
「一個星期?」唐沐頤差點沒嗆到,「那是說我的身體一個星期都不能洗澡?」
這麼惡心的事情怎麼可以發生在他身上?
雖然他很討厭那個看護每次都在他身上模來模去,反正他現在沒知覺,眼不見為淨,不過一個星期都沒有清潔,那他就不能接受了!
他才不想看自己變得蓬頭垢面!
「呃……你會覺得很難過嗎?」張邑祺看他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
「廢話!」唐沐頤坐起身,「你試試看一個禮拜不洗澡,看你舒服還難過。」
現在是夏天,平均氣溫高達攝氏三十度,他又不是要在肉身上腌咸魚!
「那……」張邑祺左右為難。家里淹水已經很慘,家具都「隨波逐流」了,總不能強迫人家來吧?
唐沐頤一雙美眸瞅著他。雖然他有點不願意,可以說是非常委屈地將就——畢竟前車之鑒多如牛毛,他怎麼知道丑壁草會不會又發生什麼意外?但這種非常時刻,也只好戒急用忍,沒魚蝦也好了。
真是賠上他一條命……就是有這麼夸張。
「那我看……你幫我好了。」他一輩子做過多少重大決策,這肯定是他最不明智、也可能是最錯誤的一個。
「我?」張邑祺愣住。
「沒錯,你幫我。」唐沐頤實在討厭講重復的話。「簡單的擦澡,你會吧?」
他看那個看護做過,不是很難,頂多只是拿條濕毛巾抹來抹去。
「擦……擦澡?」張邑祺面有難色。自從「拔針」
事件後,除了不可省略的按摩,他能離他的肉身有多遠就離多遠。
「對,擦澡!」他是九官鳥轉世啊?唐沐頤受不了地站起來,「就是用溫的毛巾幫我的身體擦干淨,這樣就好了。」他懷疑丑小子小學時有沒有做過打掃的工作,雖然把他完美的軀體比喻成課桌椅很污辱,不過就像是擦桌子一樣嘛……好像也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