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在世時,嚴禁醫生給她注射鎮靜劑和冷靜劑,因為女兒的死在他心里留下夢魘。十八歲之後,曲線不再采取催眠入睡的方法坐飛機,而是直接注射冷靜劑。
因為是早產兒,她天生氣弱體虛,十歲開始,她產生自虐傾向,曲老爭取到她的監護權,將她帶回香港,安排各種醫生時刻伴隨左右。二十歲之後,她的心理狀況漸漸好轉,生活工作都很正常,沒再出現自虐現象,醫生和保鏢漸漸撤離。
房車緩緩停下。首先下車的古亙撐著黑傘,上前打開後車門。
「小姐,請下車。」他將傘伴置在車門上方。
黑亮的高跟鞋輕觸雪地,曲線優雅地步下車,她緩緩仰首,眺望前方的大廈。
「不敗神話」的確是一個厲害的對手!她需要冷靜劑,以絕對冷酷的心和毫無瑕疵的強勁來應付這場硬仗。
雪花紛飛,悄無聲息地落在黑傘上,在她周圍飄散。她拉攏身上的黑色大衣,筆直地朝大廈走去。醫生和保鏢緊隨其後。
罷步入大廳,他們就引來眾人的側目。走在最前方的女子舉止優雅,容貌華貴,但神情冰冷,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的距離感。
臨近電梯時,一名保鏢上前幾步,按鍵打開電梯門,然後站在一旁等候。
腳步沒有絲毫的停止,曲線徑直踏入電梯。藥水注入體內三秒鐘後,就已經生效。在公開場合,她儼然是一個尊貴顯赫的形象,不允許自己有絲毫憤怒和脆弱的情緒流露。然而,高貴和冷酷原本就是她的真面目。曾經那個粗魯、老土、開朗的曲線只不過是她生活中的一個調劑品,一個假面具,一個自我欺騙也欺騙別人的虛像。二十六年來,真正說得上快樂的,就是和派恩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上至執行官的豪華辦公室,各高層人員已經等候在里面。古亙為她月兌去大衣,讓她以高雅干練的黑色套裝示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一舉一動間帶著從容不迫的冰冷女子,美得尊貴、美得冷酷、美得凜然不可侵犯。眾人抑制住了詫異的感嘆,不敢相信這麼美麗又這麼年輕的女人竟然是讓羅曼聞風色變的「狩獵者」……
羅曼神情復雜地上前伸出右手,表達友好和歡迎。
曲線視而不見,優雅地揚起下巴,掃過在場的人,最後,目光落在窗邊背對而立的高大男人身上。威嚴的氣勢,內斂而強大,很顯然,這人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話人物。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不敗神話」竟然是個年輕男人。
男人緩緩轉過身,望過來……
她全身陡然僵住,優雅而淡漠的笑容瞬間支離破碎,雙目瞠大,無比震驚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你……就是‘不敗神話’?!」
眼前的男人,和她相戀的男人,索博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就是十年來毫無敗績的商界救世主?!將F&C帶向羅馬的萬神殿、受眾人膜拜的公司領導人?!被《財富》評價「唯有死亡才能打敗」的「不敗神話」?!
派恩凝視著她,眼楮深處有著無法說出的復雜情緒。他緊閉薄唇,邁開沉穩的步伐,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來到她面前。
「而你,是聞名華爾街的女銀行家庫可拉•羅曼。」
第一次,近距離正視她的真面目。優雅的卷發干練利落,女圭女圭似的劉海以優美的弧度自上卷向兩側,讓光潔的額頭完美呈現,渾身溢透著高貴、冰冷的氣質。那種氣質,不來自後天嚴格的訓練,而是與生俱來的。
她美麗的臉龐瞬間慘白,一種冰涼的感覺滲入心里,那是一種揪心的痛楚。他的第一個身份已經帶給她極大的震撼,如今的身份更是強烈地沖擊著她的靈魂。想不到,兩人以真面目出現時,竟然是站在對立的戰場上……
「你在接受羅曼的聘請之前,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
他默認。目光既沒有驚異也沒有調侃,卻帶著一種比夜色還深不可測的憐愛表情。
剎那間,曲線全身的血液往下降。她的胸膛不住地起伏,拳頭克制不住地攥了攥,內心的震驚很快就被憤怒所代替,因為被隱瞞、被拒絕,更因為他的有意作對。
「為什麼?」憤怒讓她的語調帶上了顫音,「為什麼你三番兩次拒絕我,卻接受羅曼的請求跟我作對?」
在場的人,噤若寒蟬,屏住呼吸望著這對波濤洶涌的男女。羅曼局促不安、古亙左右為難、醫生小心謹慎,而派恩,心如刀割。
心,很痛。雖然他極力隱忍不發,但體內由內向外的痛苦卻如火焰一般灼燒著他的全身。
「你們先出去。」他低聲吩咐,卻包含著無法抗拒的氣勢。
沒有人抗議,默默離開,即使是憂慮的古亙也示意醫生和保鏢離開。不管怎樣,他相信派恩不會讓小姐受傷。
寬敞的辦公室,只剩下兩人,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連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見。
「我不是要和你作對。」派恩打破沉默,目光滿是憐惜,「如果你肯收手,我可以放棄所有財富和身份,陪伴在你身邊。」
她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喉嚨被堵住了一般讓她窒息。多麼誘人的條件!但是……
「辦不到。」冷冽的黑眸閃過一絲痛楚。
「就當是為了我也不行?」他沙啞反問,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更深重的是痛心。
她笑了,充斥著嘲諷和悲哀。
「你不會明白,我恨了十六年,等了十六年,為的就是這一天。你簡單一句話,就要我放棄十六年的執念,你認為可能嗎?」時間並未淡化她心中的仇恨,十六年來,毀滅的執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他毀了我媽媽的夢,我就毀了他的夢。他原本一無所有,我就讓他回到一無所有!羅曼從哪里來,就到哪里去。媽媽死去的那一刻,羅曼就失去了存在的資格。我讓它多活了十六年,今天不管是誰,都動搖不了我毀掉羅曼的決心,也不允許任何人攔在我前方充當救世主,即使是你也一樣!」
派恩突然感到很深濃的悲哀,「不管怎樣,他畢竟是你父親,我不想你將來後悔。寬恕得到的快樂要比報復得到的更長久。」
「我不是耶穌。」紅唇冷冷揚起,卻是沒有笑意的,「要我放棄這種想法,除非把我自己毀了!」
她的恨意隱含著同歸于盡一般的殘忍,他的內心抗拒她那一觸即發的暴戾,卻又沉溺于她強大的引力中。
「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的。」他以極快的速度把她拉入懷中,然後將她壓在身下。轉瞬,她因驚訝而微啟的紅唇就被他的薄唇覆蓋住了。
她的身體瞬間一震,意識過來時,她想要掙扎,卻抵抗不了他強大的力道。而且,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男女之間的都是由他教授的,包括親吻。她的唇和身體只認可他,也很快背叛了她。
他強力的手臂緊抱著她縴瘦的嬌軀,舌穿過貝齒進入,她發出不成聲的低吟,呼吸越來越急促,長翹的睫毛不停地顫抖,很快沉浸其中,回應地纏繞著他。
當派恩放開她的紅唇,她已經癱軟在他懷中,呼吸紊亂,雪白的肌膚泛出紅暈。驚醒過來,她內心的憤怒和屈辱驟然升起,下意識地揮手——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響亮。
派恩站立著,沒有躲開,結實地接下這一巴掌。以他敏捷的反應能力,不可能躲不開的。曲線頓了一頓,眼中泛出淚意。被打的又不是她,為何她的眼中有疼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