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听到樓下父母說要上樓教她禮貌的對話,也沒有听見車庫內車子發動離去的聲音,只不斷感覺一股從心底冒出來的寒冷。
她將水再開得熱些,全身的肌膚都被熱水沖得變得通紅,但是為什麼她依然冷得發顫?
他們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他們竟然相信她跌倒的謊言,她可真是幸運不是嗎?
「哈哈!」她被自己突然沖出口的笑聲嚇了一跳,她的笑竟像在哭。
她在哭嗎?
她訝異的立刻跨出浴白,沖到鏡子前。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自己的淚水,早忘了哭的感覺了。
緊張的盯著鏡中的知己,她看見了干涸的雙眼,一顆心頓時往下沉,忍不住慘笑起來。
「哈哈……」
談群美悲哀的看著鏡中不斷在笑的自己,想哭卻反倒讓笑容變得更大。
為什麼會這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淚水呢?為什麼不見了?
被人強暴了不會哭,被父母忽略了也不會哭,她到底還算是個人嗎?
「哈哈……」
第6章(1)
「嘔……」
「群美,你怎麼了?」
「我沒……嘔——」
話未說完,另一陣惡心感又從喉嚨深處沖上來,談群美急忙捂住嘴巴,推開椅子起身沖向洗手間。
「群美,你沒事吧?」不放心的小芳隨後跟來,一臉擔心的看這她。
她又干嘔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面無血色的朝她牽強一笑。
「我沒事。」
「真的嗎?你的臉色好蒼白,你又去看醫生嗎?為什麼這幾天你常常反胃,醫生又說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輕微胃炎。」她避開小芳關心的目光。
「胃炎怎會嘔個不停?尤其你根本什麼都還沒吃就想吐。你確定醫生說的是胃炎嗎?要不要再到醫院去檢查一次?我陪你去。」
「不,我真的沒事。」他迅速的搖頭,害怕真被拉到醫院去,揭穿了近日來騙人騙己的謊言。
「可是你的樣子……」
「真的是胃炎嗎?我看你那樣子八成是懷孕了吧?」詹彩雲突然由最靠內側的一間廁所走出來,冷嘲熱諷的說著。
談群美渾身一僵,原已無血色的小臉更顯蒼白。
「詹小姐,請你不要亂說話,好嗎?」小芳立刻生氣的站出來為她說話。
「干麼,我說的又不是你,你這麼生氣做什麼?」詹彩雲挑挑眉。
「你……」
「被我猜對了,你真的是懷孕了對不對?」詹彩雲轉向談群美,目光放在她依然平坦的小骯上,「嘖嘖,還真的是看不出來,幾個月了?」
「詹彩雲,你別太過分了!」小芳擋到談群美面前,一副保護她的姿態。
「我做了什麼?哪里過分了?」
「亂說話還不過分嗎?」小芳生氣的叫道,「換作是你,如果現在有人說你懷孕,還問你幾個月了,你作何感想?」
「沒什麼感想呀,因為我又不像某人真的未婚懷孕。」詹彩雲意有所指的瞄了談群美一眼。
「你……你別亂說話,群每剛剛都已經說了她是得了胃炎,你沒听到嗎?」
「是不是胃炎等她肚子凸出來以後就知道了,你說是不是呀,談群美?」
「群美,你告訴她你沒有懷孕。」小芳氣得雙頰鼓脹,轉頭要談群美否認。
談群美沒有正面回答,只道︰「小芳,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
「你瞧,她這不默認自己懷孕了嗎?要不然她干麼不反駁?」詹彩雲得意的挑高唇角。
「群美?」小芳不確定的看著她。
談群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並不是存心要騙她的,而是她根本就不願接受已經懷孕的可能,至今都未到醫院檢查。
「對不起,小芳。」她低下頭道。
「群美?!」小芳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對不起。」在也無顏面對這個唯一真心關心她的朋友,談群眉頭也不回的奔離,留下小芳呆若木雞得杵在原地,遲遲無法從震驚中回復。
至于一臉幸災樂禍的詹彩雲,緊跟在談群美的後腳離去,她等不及要去宣傳這間事了。
所謂風水輪流轉,這會可終于輪到他們詹家人可以在談家人面前耀武揚威了吧?
未婚懷孕?多勁爆的一個消息!
不知道談伯父、談伯母听到這件事時,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炳哈,她還真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喱!
***************
談群美表情呆滯的坐在診所走廊的椅子上,讓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
雖然過去的半個多月來,種種的跡象都顯示了她可能已經懷孕,但是只要沒有經過醫生的證明,她就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她希望她的月事沒來,是因為近來情緒起伏太大的結果;她希望自己之所以聞到油膩味道會感到惡心,是因為近來不斷失眠、體重減輕的緣故;希望一切只是她多心、胡思亂想的結果;甚至于希望自己是在夢中,然而……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骯,拒絕相信在那里頭一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
她將手輕復住小骯,似乎能感覺到另外一個完全不同于她的心跳。
一個小孩,一個生命,她能夠為了一己之私而去殘害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嗎?更別提這小生命正緊緊的依附著她,還流著她的血。
可是除了她以外,他身上也流著另外一個人的血,而那個人卻強暴了她。
「小姐,你決定要墮胎了嗎?」
突然的聲音讓她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著診室走出來的護士。
「想好沒,決定要墮胎了嗎?」她的茫然讓護士又問了一次。
談群美依然沉默,她不記得這是護士低幾次出來問她同樣一個問題,此刻護士是一臉忍耐的表情,而且看的出來若再不回應的話,她就要發火了。
「小姐,我再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听?」
她點頭。
「好,既然決定了就進來,醫生已經在等了。」一見她點頭,護士立刻拉開手術室的大門,朝她道。
她一瞬間瞠大了雙眼,猛烈的搖頭。不,她沒說要墮胎,她還沒有決定好。
「別怕,一下子就好了。」
「不。」她還是不斷的搖頭。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來。」護士擰眉走向她,伸手將她由椅子上拉起。
「不!」像是被燙到般,談群美用力的揮開她的踫觸,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沒有說要墮胎,我沒有說!」
她不能墮胎,不能這樣做,即使這個孩子是因為她被梁列強暴而來的,即使她恨他,恨不得永遠忘了那天所發生的事,也不能。
護著小骯,她像身後有惡魔在追般的迅速轉身急奔出診所,直跑到她喘到不能再喘,雙腿既酸又無力之後,這才扶靠這路邊的行道樹停下來。
就在她氣喘吁吁的同時,一個讓她連做夢都忘不了的聲音倏然在她身後響起「談群美?」
她聞生渾身一震,一旋身,凝眸瞪視眼前一臉嚴峻的男人,死寂的氛圍在兩人之間環繞。
「你進婦產科做什麼?」梁列喘著氣,粗嘎的問。他剛剛一直跟在她身後。
自從一個月前,他像發瘋似的強暴她之後,沒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懊悔之中。
他永遠記得她在臨走前投向他那充滿恨意的眼神,他以為她會馬上報警抓他,但是他整整等了一個月,卻不見任何警察的出現,連同她也一樣,就像自世界上消失了。
她會做傻事嗎?她一定狠恨他吧?為什麼不來報復他?她的家人、她的男朋友沒有人發現她被強暴了嗎?為什麼沒有展出來將他繩之以法?還是被她給阻止了?她不恨他嗎?她會原諒他嗎?她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每天關在家里,走不出被強暴的陰影,日復一日的重復作著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