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凱停下腳步,回頭面對她。少了紗窗與鐵門上欞條的阻隔,她的真面目美得驚人。
「你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律師信函的?」她眉頭緊蹙的瞪著他問。
「我懷疑你進我公司工作的目的不單純,如果你不願意向我說明清楚的話,我有權利將這件事交給我公司的專屬律師來辦。」
「你這人怎麼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呀!」她受不了的道。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看著她,完全不為所動。
「你──」瞪著他那副死人臉,她氣得直喘大氣。
「好,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終于退讓一步,妥協的問道,她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劇本還沒寫就上了新聞頭條──女編劇家喬裝易容收集寫作資料被告上法庭。
「我的腿站得有點累。」紀凱看了她一眼,故意說道。
「你──」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好,請到我家,咱們坐下來談。」
「可以煮杯咖啡給我喝嗎?」成功走進屋內坐進沙發後,他得寸進尺的說。
「你別太過分。」
「是你把我的胃口養刁的,喝慣了你煮的咖啡後,其他人煮的咖啡喝起來簡直像毒藥。所以,麻煩你了。」他露出一抹平易近人的微笑。
在衛美夕眼中卻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假笑,她含恨地轉身去煮咖啡。
「你是在吃午餐,還是吃點心?」跟隨她走進餐廳的紀凱看著餐桌上吃到一半、仍有些微熱余煙的湯面問道。
她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拜他所賜,她煮的面全糊了。
「你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月復瀉的情況還沒好嗎?」他又問。
原本好了,看到你之後又惡化了。她沒好氣的在心里答道。
「你打算以沉默來回答我接下來所有的問題嗎?」
「那你就不要專說些廢話。」她不善的回答。
紀凱忍不住失笑,總覺得和她對話很有趣,態度也很有趣,因為大多數女人面對他時不是撒嬌作嗲,就是特意表現出一副精明能干或美麗動人的模樣,只有她完全不顧形象,又牙尖嘴利的對他冷嘲熱諷,卻還能讓他感覺到她的楚楚動人。她真是與眾不同,完全勾起他的興趣。
「好吧,那我就不說廢話了,直接導入正題。你為什麼要易裝進我公司工作?」他問道。
「你憑什麼硬說我易裝,你又怎麼知道我平常外出時,不是習慣以那種模樣出去見人?」她不服的不答反問。
「愛美是人的天性,更何況是對一個像你這麼年輕的女人而言。你會故意裝丑一定有原因。」
「也許我的個性天生古怪。」
「是不是天生古怪,只要問問你家隔壁鄰居就知道了。」
衛美夕倏然抿緊了嘴巴,生氣的瞪著他。
「你還是不願意說實話?難道你真的是個商業間諜?」
「間諜?我還匪諜哩!」
她沒好氣的翻白眼,內心卻已經決定妥協了,畢竟她的工作並不是個秘密,左右鄰居大多知道,如果他真想調查的話,恐怕不出一天的時間就能將一切想得透徹,既然如此,她還是自己說了吧,免得這件事到時傳了出去,難看的是她。
「決定要說了?」看出她的態度似乎不再那麼強悍,紀凱微笑的盯著她問道。
「我會告訴你,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不能生氣。」
「如果你告訴我你的確是商業間諜,而且已經偷得我公司許多秘密資料並泄漏出去了,你還能要我不能生氣嗎?」
「我保證我不是商業間諜,也絕對沒有做出任何一件危害到公司權益的事,這樣可以嗎?」
「听你這麼一說,我更好奇你到我公司的目的了。」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你到底答不答應?」
「除非你能答應我,以後每天都能煮咖啡給我喝。」
「開什麼玩笑,我又沒說要在你公司工作一輩子,怎麼可能每天煮咖啡給你喝?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我還在你公司工作的期間,我每天都會煮咖啡給你喝。」她眼底迅速的閃過一抹精光。
「成交。」紀凱點頭,並沒有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
「我到你公司上班是為了要去收集資料的。」
「收集什麼資料?」
「寫作的資料。」
「寫作?」
「我的職業其實是編劇。」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他整個人都呆了。
「編劇?」他呆呆的重復,感覺就像不懂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一樣。
「最近我要著手寫的新劇本需要一些上班族的資料,以及一些不同人物性格的表現,所以我才會到你公司上班,然後在工作之余,暗地里收集一些我要的資料。」
「你說的都是真的?」
「要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到電視台去問,看我是不是在說謊。」
紀凱仍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也認識幾個編劇,但是他們一個個年齡都超過而立之年,最年輕的也直逼近三十大關了,而她呢,大學畢業至今只有一年而已吧?這麼年輕就當編劇,她是怎麼做到的,因為有人介紹或者她其實只是一個剛起步的初學者?
「看來你好像不相信的樣子。」衛美夕瞄了他一眼,「客廳茶幾下壓了不少張名片,你隨便挑一張打電話去問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謊了。」
「我並不是懷疑你在撒謊騙我,只是意外你這麼年輕卻是個編劇。」
「法律有規定編劇需要滿幾歲才能當嗎?」她挑釁的斜睨他一眼。
紀凱一呆,忍不住失笑出聲。「這才是你真正的本性對不對?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這一點跟你二姊還真像,不過你的長相卻比較像你大姊。」
衛美夕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唇沒有應聲。
燒杯中的開水開始上升至漏斗內,浸濕漏斗內的咖啡豆粉,香味逐漸蔓延開來,直到咖啡慢慢過濾完成,屋內已被香濃的咖啡香味所籠罩,讓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呼吸,企圖吸光這所有迷人的香氣。
她將熱騰騰的香濃咖啡倒入溫好的杯中,端一杯給他。
「調味品都在桌上,你自己喜歡怎麼喝就怎麼加吧。」
「照你在公司的泡法幫我加。」他將咖啡還給她,要求道。
她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咖啡,然後加入兩勺女乃精和一匙半的糖,攪拌後遞還給他。「喏。」
紀凱伸手接過,然後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老天,這真是天堂的滋味。
「你這一手好咖啡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稍微滿足了一下味覺的饞蟲,紀凱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我大學的時候,曾經到過一家咖啡店打工兩年。」衛美夕簡單的說。
「但是你泡的咖啡卻比外頭專業的咖啡店好喝。」
「那是經驗與用不用心的問題。」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那香濃美味的口感讓他忍不住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現在你該滿足了吧?大門在那邊,恕我不送。」她看了他臉上滿足的表情一眼,淡然的說道。
紀凱並無任何反應,直到慢慢將手中的咖啡品嘗完,把杯子放回桌面上之後,才緩慢地看向她,好整以暇的開口──
「我不覺得你對我所說的這些事值得我大發雷霆,而你剛剛卻特別要我答應你不能生氣,你應該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吧?」
衛美夕頓時渾身一僵,他怎會這麼敏感?而她剛剛又干麼要多此一舉的說出那些不打自招的話來呀?噢,真是氣死人了。
「想好要怎麼說了嗎?」他問。
「你的腦袋干麼這麼多疑?」她不悅的瞪他一眼。
「我不介意你改用聰明、清醒或敏捷這樣的形容詞。」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