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旁有馬鞍可抓,祁霎霎在落地時才得以穩住虛弱的身子,但即使如此,亦嚇壞也氣壞了杜擎。她為什麼總是要這麼任性妄為,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呢?
「看,我不是說過我可以照顧自己?」她得意的抬頭斜睨著他。
遏止不住的怒氣在一瞬間爆發,與其說是氣她的倔強,不如說是氣她的不愛惜自己。
他冷冷的瞄了她一眼,拉過馬背上的韁繩,朝她丟下幾句話,「既然你可以照顧自己,就用不著我在這里多事,在下就此告辭。」說完,他牽著馬,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祁霎霎當場呆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倔強的咬住下唇,就是不願開口叫他留下,但,這股堅持倔不了多久——
「杜擎。」小小的聲音悄悄地從她口中逸了出來,「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噠噠」聲完全掩蓋住她的聲音。
「杜擎。」心慌意亂,她加大聲音朝他背影叫道,但他卻置若罔聞,愈行愈遠。
「不要——」腳步像有自我意識般的朝他移動追去,可虛弱的身子卻不願配合,才跑了兩步,她整個人已撲跌倒地。
「不要……」離開她,杜擎,不要!」嗚嗚……」她不要他離開她呀……
「這樣你還能說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嗎?」
無奈又隱含心疼的聲音自她頭頂上響起,她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來,只見他不知何時又折回她身邊。
他彎腰,一把將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她抱起。
她下意識的伸出雙手緊緊的攬住他頸項,害怕他再度將她拋下。
「對不起。」她啞聲說,而他無語。
「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他安撫她道。
「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
「嗯。」他抱緊她,同時在心里發誓,一輩子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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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杜擎與祁霎霎兩人而言,在心里早已有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決心,但依禮法,兩人在寄宿客棧之時,依然得分房睡。
晚膳過後,杜擎一如往常的運功,為祁霎霎將體內的陰毒凝聚壓抑在體內某一處,不讓其有機會擴散,然後待她熟睡,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和衣躺在床上,他思索著待他們到了雪峰之巔後,該如何安置祁霎霎,以及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烈焰草。
想著想著,他突然覺得一陣困意,不由自主的連打了數個哈欠。
突然之間,一道驚光劃過他困倦的腦袋。
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自從他的病痊愈又練武後,除非是他自己想入睡,否則即使是要他三天三夜不合眼,他亦不可能會打起哈欠的。
不由自主的又打了個哈欠,他狐疑的將目光轉向桌面的燭光,只見燭火之上不見慣有焦煙,卻冉冉的飄著略帶淡黃色的燻煙。
懊死,是迷香!
反射性的由懷里掏出一枚銅錢朝燭火射去,準確無誤的削去燭心,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確定自己到底吸入了多少迷香,以及迷香是否有毒,他小心翼翼的暗運幾口真氣,試探身體是否有任何不適。還好,除了有些困倦想睡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適。
既已確定迷香無毒,他迅速地運功,讓真氣隨體內經脈運行一周後,將迷香盡數驅出體外。接著他迅速來到祁霎霎的廂房,以同樣的方式為她驅盡體內的迷香。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祁霎霎不解的問。
杜擎也不解,他從未到過這個岩石小鎮,在來的一路上,亦仔細的留意有無跟蹤者,怎會到這兒來反而有迷香等著他們?
正當他們倆百思不得其解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兩人隨即噤聲,仔細傾听。
「睡著了嗎?」
「香都散盡了,應該睡著了。」
「要不要進去確定一下,以防萬一?」
「應該不用才對,瞧他一副文弱書生樣,即使突然醒過來,以咱們幾個人的力量,隨便也壓制得住他。」
「唉,我真不想這樣做。」
「不做又能如何呢?難不成真要將孫大娘的女兒送出去嗎?」
「可是那姑娘又何其無辜?」
「也許……咱們這樣做能讓那姑娘因禍得福也說不一定。」沉默了一會兒,一個牽強的聲音響起。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另一人接著道,語氣里有著良心不安的感覺。「看那姑娘虛弱的樣子,分明就是身染重病,也許咱們將她送進城堡里,反能幫助她,因為以城主愛美人的性格,一定會對有如仙女般的她呵護備至,說不定還能幫她治好身上的病。」
說完,門外沉默了好久。
「走吧,別再猶豫了,再猶豫下去的話,咱們可能在天亮之前趕不回來。」終于有人開口。
「嗯。」有人輕應一聲,接著是一連串移向他們廂房的腳步聲。
房門「咿呀」一聲的被推了開來,走在最前頭的是舉著燭火的掌櫃,接著是小二、鎮上的長老與兩名拿著繩索的陌生面孔漢子。五人一進房,便被好整以暇的坐在房內等著他們的杜擎和祁霎霎嚇得魂不附體,繩索和燭火同時「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他們駭得像是突然被閃電擊中般的抖動個不停。
「不知道五位半夜來訪有何指教?」杜擎緩慢地開口,同時慢步走上前,拾起地上的燭火;以防發生火災的放回桌面後,定定的看著眼前嚇呆的五人。
沒有人開口,人完全都被嚇呆了。
怎麼,你們不是說憑你們的力量,隨便也能壓制住我這個文弱書生嗎?怎麼現在都不動?」杜擎輕描淡寫的再次開口問。
突然之間,原本呆若木雞的五人同時朝他倆跪了下來,不斷的磕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杜擎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既未阻止他們磕頭賠罪的舉動,表情上也看不出有任何憤怒的反應。
他不生氣嗎?怎麼可能不!如果不是他夠機警的話,他簡直難以想像後果會是怎樣。但是面對著這些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純樸的善良老百姓,他該如何向他們發怒?血濺岩石小鎮嗎?更何況听他們先前的對話,他們似乎也是逼不得已的。
終于,他壓抑下怒氣,輕嘆了一口氣,正想開口阻止他們連番磕頭的舉動,祁霎霎卻先開了口。
「你們別再磕了,先起來吧,有什麼困難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得上忙。」
五人停止了磕頭的動作,無言的對看了一會兒之後,同時起身。
「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擄人是項重罪,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才是。」杜擎語氣中略帶不悅,但已無先前不怒而威的氣勢。
他們沉默了半晌,才由長老開口說明。
原來岩石小鎮四周因土壤特異的關系,完全無法種植任何農作物,一向都只能靠外來食糧方能生活。由岩石小鎮通往外界之路分南北兩路,若往南走,要到下個有市集的村落,來回至少要花上四、五天,故他們向來皆和北邊頂多花費一天便可來回的北城來往密切,偏偏……
「你們的意思是說,北城的城主喜怒無常,高興時可能贈予一年份的食糧給你們,分毫不取;不高興的時候則會故意刁難你們,而這回則是要你們送上村里最美的姑娘給他當妾?」
他們面色沉重的同時點頭。
「且這已是近三年來的第六次了?」
五人再次點頭。
杜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近三年來,那喜怒無常的城主可還曾再贈食糧給你們?」
答案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