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貴姓?府上何處?老夫得親自登門拜訪,感謝你救了小女。」杜瑞君無法作揖,可口頭上不忘大大言謝。
「敝姓祁,家住江南,不敢勞煩杜老爺為此特地走趟江南。」「江南?這麼說你到津州城來是住客棧嘍?那怎麼行,如果不嫌棄老夫家里簡陋,就住到老夫家來,讓老夫略盡一下地主之誼。」杜瑞君立刻提出邀請。
祁霽龍眼角余光瞄到杜柔在一旁正笑咧著嘴,她這回可得意了不是嗎?不過他敢保證,當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就絕對笑不出來了。
「如果不麻煩的話,在下就叨擾了。」他也不打算客氣。
「好。」杜瑞君滿意的大笑,「你原先住哪家客棧,我叫人去將你的行李拿過來。」
「龍來客棧。」
杜瑞君立即立刻交代了一旁的下人到此家客棧替祁霽龍拿行李,接著有如和他是忘年之交般的輕拍了他肩膀一下。
「我們先進屋,你得告訴老夫是在什麼樣的因緣巧合下救了小女,還有我夫人待會兒若哭得淅瀝嘩啦的,你可別見怪,她情緒激動時一向如此。」他轉向女兒,「柔兒,還不快去安撫你娘,恐怕她現在已經哭出一盆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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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霽龍住進了杜家,對此感到最高興的人,當然莫過于杜柔了,這下子,他休想逃離她的掌握之中。
唉,這樣說好像她是什麼魔女似的,可是她當真已經下定決心,即使是不擇手段,她也跟定他了。
晚膳後,眾人各自回房休息,杜柔卻在途經中庭花園時停下腳步,躲到涼亭內,直到隨後而來的爹娘越過她進房去,她這才緩緩地走到爹娘房門前敲門,「爹、娘,柔兒可不可以進去?」
房內突然靜了一下,然後響起她娘親的聲音。
「進來吧,柔兒。」
杜柔推門而人,就見爹娘正圍桌晶茗,似乎還未打算睡覺的樣子。這樣正好,她想著。」這麼晚還不回房休息?」杜瑞君問。
杜柔搖頭,有些緊張,對于她接下來所要說的事,不知道該如何啟口。
「爹,你打算如何感謝祁公子對柔兒的救命之恩?」她稍微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
「怎麼突然問這個呢?」杜瑞君看起來有些訝異,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想既然爹都問了,她何不把握機會一鼓作氣的把話說出來,反正她今晚來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女兒打算以身相許。」她不顧後果的沖口而出。
茶杯忽然從林氏手上掉了下來,杯子摔落的聲音正好驚醒被杜柔一句話嚇呆的杜瑞君。他霍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問︰「你……剛剛說什麼?」
「女兒已經告訴祁公子,願意以身相許以報其救命之恩。」
「胡鬧,簡直是胡鬧!」
「柔兒,告訴娘,你在跟娘開玩笑。」
「娘,柔兒沒有在跟你們開玩笑,柔兒說的是真的。」
「胡鬧,你忘了你已訂了親,下月十八就要出閣了嗎?」
「女兒從來就沒有答應過那門婚事。」
「你……你是要氣死爹是不是?」
「爹,是你答應柔兒對于自己的婚事可以有自主權的,我不要嫁到那個什麼堡的,所以懇請爹取消那門親事。」
「不可能的。」杜瑞君二話不說的否定。
「爹!」杜柔根本就沒想過爹會這麼斷然的拒絕她。
「柔兒,親事訂都訂了,哪有取消的道理。何況,你要你爹拿什麼理由來取消這門親事,對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呀。」林氏拉起女兒的手,好聲好氣的與她說。
「不一定要對方做錯事,只要說我們高攀不起不就行了嗎?」她理所當然的說。
「你太天真了,柔兒。」杜瑞君為女兒的胡鬧頻頻搖頭,「若是不願,一開始就必須明確的拒絕對方,倘若答應下來卻又突然拒絕的話,那叫毀婚,沒有人能承受那樣的丑聞的,更別提是臥龍堡了。尤其你可知道,你大哥的師父,也就是我們杜家全家的恩人,是臥寵堡的人嗎?而且,你大哥每回外出調養身體,就是去臥龍堡,是那里的草藥救了你大哥一條命呀。柔兒,你懂嗎?我們根本就沒有退路。」
杜柔呆若木雞的看著爹,整個人幾乎被這事實給震呆了。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門親事底下竟然有這麼一層內幕。
老天,她終于知道為什麼爹娘在答應這門親事之前沒有知會她,為什麼不管她哭得如何柔腸寸斷,爹娘就是硬下心來不肯取消婚約。原來,他們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好個挾恩圖報的臥龍堡!
「柔兒,你明白了嗎?」林氏看著女兒,希望她能懂事點。
「我明白了,一切都是被逼的。」杜柔咬牙切齒的說。
杜瑞君與林氏聞言同時一愣的對看了一眼,她怎會有這樣的結論呢?臥龍堡是他們的恩人,可不是仇人呀!
「柔兒……」林氏開口想糾正她的想法,卻被丈夫打斷。
「沒錯,所以柔兒,為了我們杜家,為了你大哥,你是非嫁不可。」杜瑞君目不轉楮的看著女兒。
「我知道了。」杜柔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面無表情地道︰「爹娘,時間不早了,柔兒要回房間休息了。」說完,她轉身離去。
「老爺,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一見房門關上,林氏迫不及待的開口,「這門親事根本就不像柔兒所說是被逼的,為什麼你要這樣誤導她呢?」
「因為只有這樣說,才能保證柔兒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會安分的等著出嫁而不會惹事。她是咱們杜家的好女兒不是嗎?為了杜家,她會認命的。」杜瑞君微微一笑,臉上表情是標準的老謀深算。
「可是這樣好嗎?如果柔兒真把恩人當仇人……」她還是很擔憂的忍不住皺眉。
「不會的,即使真如此,也只是一時而已。我相信柔兒不會好人與壞人都分不清楚的。」杜瑞君信心十足。
「但願如此。」林氏喃喃自語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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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柔怒氣沖沖的回房,為發泄這快要把她整個人炸掉的怒氣,她用力的將房門甩上,嚇得棲息在外頭樹梢睡覺的鳥兒,瞬間驚惶的「啪啪啪」飛離。
真是氣死她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以身相許的報恩方式會落在她身上,這實在太荒謬了!
好,她承認或許在半天之前,她才用同樣的方法纏住祁霽龍,但是那不一樣,那是她自願的,而這門親事卻是被逼的。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這下子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杜柔煩躁的在房里走來走去,就是想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她以為只要告訴爹娘她有了心儀的對象,他們必會為她取消那門與臥龍堡的親事,沒想到親事後面竟然還有一個這麼驚人的內幕。
這下子,她的計劃根本全部都泡湯!
生氣的往床上一坐,她氣悶的拿起枕頭砸棉被,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她不斷的砸,把棉被想像成臥龍堡那些可惡的家伙,以泄心頭之恨。
可是這樣砸有濟于事嗎?
沒有。隨著最後一擊擊向棉被,她整個人也撲倒在柔軟的棉被上頭,動也不動一下。
她真想死了算了,這麼一來,她便用不著嫁給一個可惡的家伙,爹娘亦不必擔心償還恩情的問題,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毀婚,只是新娘子死了而已。
腦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緩緩地起身,愣愣直視著桌面上的燭火。也許她真可以這樣做,不是真的自縊,只是做個樣子,讓杜家小姐已死的消息傳出去,她再找個地方躲起來,直到整件事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