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能被一個女人改變,絕非輕易的事,除了存在著愛,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他對若海有愛,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最大功臣?」方若海轉動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促狹地說︰「你之前不是還懷疑我們的個性會合不來?現在見我和他感情好,你就變最大功臣啦?」
「我當然是最大功臣,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要我拖延交給他玉墜的時間的?要不是我的拖延戰術成功,你哪有時間和他培養感情啊。」方士均愈說愈得意。
門外那雙幽黑的瞳眸,在听見方士均這段話時,倏地眯起。
那時他就覺得怪異,怎會一個為人父的听見自己女兒被綁架,非但沒有在第一時間交出他這個「綁匪」所要的玉墜,後來還以出國參加會議為由,讓自己的女兒繼續留在「綁匪」手里。
原來是故意拖延時間啊……
但為什麼呢?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林凡雙手抱胸,把整件事從頭細想一次。他們拖延時間是不想讓他太早查出真相,好讓向震譚的實驗能夠繼續下去嗎?
「是是是,爸爸最厲害了,是你拖延了時間,我才可以一直住在林凡那里。」方若海刻意滿足父親的得意。
而她這段話,無疑是讓林凡確定了他的臆測。
方士均是向震譚的好友,而方若海又是方士均的女兒,所以他們父女倆在得知他要調查殷昊的身世時,故意拖延讓他拿回玉墜的時間,好幫助向震譚能有多一點時間去做實驗研究嗎?
「但是……」方若海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國智堂哥也幫了不少忙啊,林凡的資料都是他提供給我的呢,所以要論功勞,國智堂哥大功一件,嘻!」她調皮地笑笑,卻沒料到這話听在門外那男人的耳里,又是另一種解釋。
林凡以為關于殷昊和季深深那場實驗,方氏父女也月兌不了關系,否則方若海為什麼要方國智提供他的資料給她?
只是他沒想到方國智會是方若海的堂哥……是啊,同樣姓方,這就證明他們真有血緣關系了,不是嗎?
愈去想,他雙眸中透露的光芒愈是森寒。
是向震譚發現他懷疑殷昊的身世,怕他去調查去揭穿,遂要方若海接近他,然後用美色誘惑他,拖延他調查的時間嗎?
是了,大概是這樣了,否則怎會有一個女孩願意當人質,還是主動開口她要當人質讓他綁架?否則方士均怎會那麼輕松面對女兒被綁架的事?否則那晚她怎會那麼主動地親近他但事後又急著逃避他?
他還以為那晚親密後,她的逃避是因為害羞,結果呢?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任他一片真情真意,細心為她打造一個舞蹈的國度,好讓她畢業後可以無後顧之憂地盡情去跳她愛跳的舞,豈料,這原來是一場騙局啊。就如殷昊和深深那般,自始至終,都被有心人設計。
虧他自己曾是研究室的成員,最後也得淪落到被設計的地步。
方若海啊方若海,前一秒鐘他還因為身邊有她而感到驕傲,怎麼這一秒鐘,他卻因為認識她而感到後悔?
他後悔交出多年來都不願交付給任何女人的心,他後悔沒能堅定自己不再踫感情的意念,他後悔他之前認定女人都是脆弱的想法……女人其實不脆弱,只是她們懂得用脆弱來讓男人疼惜她們的脆弱。好……虛偽!
心上那被她縫補起來的舊傷痕,慢慢地松了線,線尾從傷痕上慢慢跳開,一路開到線頭,傷痕又滲出絲絲血花。淡淡的紅色,濃濃的傷痛,在胸口翻攪著。
他一個成熟男人怎會被一個大學生玩弄于股掌間?
曾經,他以為芸心之于他,是細水長流,是白開水,溫溫淡淡的感情,穩穩定定地發展。曾經,他以為若海之于他,是水火交融,是壺醇酒,濃濃烈烈的情感,熱情永續不斷。
孰料,原來濃烈的感情走到最後,就是被烈焰反噬啊!
「哎呀,那干脆你和林凡結婚那日,爸爸是主婚人,媒人就讓給國智那小子啦!」方家有女初長成,他雖不舍,卻也盼望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他樂見林凡娶走自己的寶貝女兒。
門外的林凡,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感情啊,愈想去厘清,它愈是讓你看不清。林凡只想著他被欺瞞,卻沒細想為什麼門內的那對父女,會那般熱烈地討論起他和方若海的感情,甚至是婚姻?
如果真的只是欺騙,那麼方氏父女不會談到結婚的事,方若海更不會一提到林凡,就雙眼晶燦,小臉發亮。
林凡沒想到這一點,真的沒想到這一點,于是……
「抱歉,我打擾你們的談話了嗎?」他輕叩門板,提醒他們他的存在。
「林凡?!」方若海驚呼一聲,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她沒听他提起,他今天會來找爸爸啊。「你怎麼來了?」她靠過去,欲握住他的手掌。
他察覺她的舉動,手一揚,避開她的親近。
「林凡?你……」她瞠大眼楮,不明白他的舉動。
看看他的眉,打了好幾個折︰又看看他的眼,一樣是那麼深黑,卻帶森寒之氣;他的唇緊抿著,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知道他在生氣,只是,他為什麼生氣呢?
驀地,一道白光劃過眼前,她登時知道他氣憤的緣由了。
他听見她和爸爸的對話了吧?他知道是她要爸爸拖延給他玉墜的時間了吧?他覺得他被她和爸爸共同欺騙了嗎?
「林凡……」再次貼近他,輕扯他衣袖,她想解釋。她好不容易才掙來他的愛,她好不容易才享受到這份暗戀他多年所得到的甜美果實,她不要這樣就散了啊,沒這麼嚴重的,是不?
「方主任,我是來詢問一下殷昊開刀的日期,不知道你安排的如何了?」為了早日讓深深回到身邊,殷昊決定動腦部手術引出血水,好讓那段有深深的記憶,可以早日回到他腦海里。所以,殷昊拜托他來確定開刀日期。
「他的手術時間啊……我得去查查,請你等等。」乍見林凡身影時,方士均很訝異,尤其他全身散透的寒冽氣息,比初見他那回更強烈。
也許該把這里先讓給他和若海,他們必須談談才是。是以他即使已知曉手術安排的時間,卻也不想在這時說開。反正手術時間已定,跑下掉的,但現下未來女婿要顧緊才重要。
他瞧瞧一臉陰寒的林凡,再看看一臉擔憂的女兒……唉,愛情啊,除了迷人也惱人呀!還好他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
輕拉開門,他走出門外,然後「好心」地關上門,還確定過是真的有關上後,他才離開。
方士均一離開,室內氣氛登時更詭譎。
林凡心頭一團亂,來不及細想方若海的心思,一股郁悶的氣重重壓在胸口,逼得他盡往壞處想,甚至不願看她一眼。
方若海從沒見過盛怒的林凡。她見過他的溫柔、她見過他的體貼、她見過他冷淡無波的樣子、她也見過他從冰山變噴火龍的模樣,但就是沒見過如此憤怒,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林凡。
她模不著他現在的思緒,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掉眼淚苦苦求他原諒的可憐戲碼,她並不擅長,所以思量許久後,她還是維持一貫的笑臉迎向他。他不是無理之人,好好跟他談,他會接受的……她是這麼深信不疑。
「你生氣對不對?不要氣了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啊。」她拉開笑容,他還她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