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亦辰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隨即舉杯,一飲而盡。
「哎呀,這酒不是這樣喝的,要一口一口慢慢嘗。」酒保一邊嚷嚷,另一邊雙手也在吧台下忙著。
向亦辰不發一語,又點燃一根煙。
「吶,這杯我請客,不過你要慢慢嘗,別一口喝光呀!」酒保再度送上一杯Kamikaze。
吸了一口煙後,向亦辰伸手接過酒杯。
他的心情表露得這麼明顯嗎?連酒保都看得出來。
舉高杯子,輕輕搖晃,接著啜了一口。他盯著杯內的液體,嘆口氣。是啊,他真的是心情不好啊,否則他哪會在這種下雨的大半夜跑出來喝酒?
上次吻了季深深之後,他幾乎每個夜里都夢見她。夢里,她哭著問他為什麼要騙她?然後畫面就跳到兩個小孩子,一女一男,女孩子大約四、五歲,男孩子看起來就年長許多。
那小女孩總是坐在絲瓜藤下挖土,而那男孩則是陪在她身旁,與她說笑交談。接著,當小女孩起身時,男孩就會為她拍去身上的泥土,幫她整理服裝儀容。看起來,男孩很疼愛小女孩。
當兩人手牽手走出絲瓜園,直到他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後,季深深帶淚的臉又出現……他一直反復作著同樣的夢,而當他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已是全身冷汗,甚至心口還微微泛著疼痛。
為什麼他會夢見她?為什麼會有那兩個小孩子?為什麼自遇上她開始,他的心口便時常叫疼?為什麼那兩個小孩子讓他覺得熟悉?
好多為什麼擠進他的腦海,而他這個拿心理哲學系博士學位的人,卻是一個為什麼也解不開。
「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林凡拍拍他的肩,隨即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方才接到向亦辰邀約到這家酒館喝酒的電話時,他大概猜到他心情沉悶。現在見到人,果真如他所想。
向亦辰側過身子,看了身旁好友一眼後,又回過身子,雙眼盯著酒杯。「林凡,你有沒有遇過同樣的夢境不斷反復出現在你夢里的情況?」
林凡想了想,「沒有。」接著他對吧台前的酒保說︰「給我一杯和他一樣的。」
「如果讓你踫上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辦?」向亦辰的手指來回地撫著杯緣。
睨著好友帶著嚴肅的側臉,林凡認真回道︰「那得看是什麼樣的夢。」
舉起杯子,輕啜一口微辣的液體後,向亦辰又盯著杯子瞧,像在思忖著什麼。須臾,他沉沉吐一口氣後,說道︰「最近幾乎每晚都夢見季深深,夢見她哭著指責我。」接著,他把夢里出現的情況完整地述說一次。
接過酒保遞上的Kamikaze後,林凡淡淡地開口︰「夢境其實是潛意識的投射,也就是睡眠中的一種精神活動。」
喝下一口酒,他又道︰「前陣子,有個大腦活動研究專家發表了一段言論。他認為夢是大腦處理我們在清醒時不斷涌入大腦里的信息,所引起的精神現象。他把這個現象比喻成電腦的運作,認為大腦在我們意識清醒的時候,就像一台連線的電腦一樣,會接收四面八方傳來的信息。
「大腦會分類處理有用的信息,至于沒用的則是扔棄在資源回收桶。睡眠時,大腦就像電源沒切斷、但又在離線狀態下的電腦,搜尋文件後,再根據新的數據自動刪除和修改儲存的資料,很多夢就是這樣子產生的。」
「你是想告訴我,季深深對我的大腦而言,是屬于有用的信息?」垂目,向亦辰低聲問道。
林凡笑笑,「這該問你呀!」
「我不知道,只是最近心口常發痛,尤其是自那個夢境清醒時更為明顯。」
「佛洛依德不是認為,人類不會無緣無故作夢,而且他還強調大多數的夢都是有意義的嗎?」
「是呀!他分析眾多有關夢的例子後,還做了結論。」
「那就由你來說說他的結論吧,也算是讓你復習一下當年學校所學的東西。」林凡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他認為我們作的夢通常來自三方面。一是近日的體驗,包含一些平時我們不會注意的瑣事。二是我們的遠年記憶,有些甚至是幼兒時期的體驗。三是來自我們心里的願望,也就是一些在我們意識清醒時,受客觀因素影響而不得不壓抑起來的願望……」說到這里,胸口一窒,他知道為什麼林凡要他復習佛洛依德的理論了。
在那個吻進行的當下,他明白自己舍不得離開她的唇全因對她動了心,只是那時他拚命壓抑自己,強逼自己不能對她起喜愛之心。所以他心里極渴望愛她,卻又因她是實驗對象而不能愛她,于是他才會夜夜被那樣的夢境灼痛了心?
思及此,握著酒杯的手加重了力道。想愛她,卻又不能愛,這該如何是好?
愛了她,他還能繼續對她做著欺騙的行為?愛了她,他豈不壞了研究室的規矩?愛了她,他在她面前就得恢復向亦辰的身分,她能接受嗎?
心煩吶!
握起酒杯,將剩下的液體一飲而盡,他語氣艱難地對著身旁的好友開口︰「林凡,幫我個忙。」
「請說。」
「請你再度用雜志社記者的身分去接近她,但這次是和她成為朋友,可以交心的那種朋友,可以嗎?」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頓了頓,「因為我知道她終會被我傷害,她身邊沒什麼朋友,如果你能成為她的朋友,也許在我傷了她以後,至少你還能以朋友的身分去安慰她。」
聞言,林凡有些惱怒。「所以我成了她的朋友,你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傷害她?」他雖為研究室的成員之一,但他向來不出賣自己的感情,用欺騙一個人的感情來換取一次成功的實驗成果,他做不來。
打一開始,他就不贊同現在這個實驗,但礙于自己也是研究員,迫于無奈,也只能配合所有的計畫。
俊目抹過一道復雜的光芒,片刻,向亦辰啞著嗓音說︰「林凡,拜托你了。」
見好友郁郁的神情,林凡語氣平復了些,「看來,你真的愛慘她了。」
愛慘?是嗎?他當真愛慘了季深深?
不對啊,他和她正式認識時間尚不滿一個月,這麼短暫的時間,何來「愛慘」這般濃烈的感情?但若非對她極喜愛,又為什麼每每夢見她帶淚的臉,他的心口便止不住疼意?
季深深,季深深……
深深啊深深,我發現自己似乎正在深深地愛上你,可也知道自己正慢慢地推著你,推你將我從你心底深深拔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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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下最後一口面包,喝下最後一口牛女乃,季深深將杯盤清洗後,走到外面打開花店大門。
今早天氣很好,陽光細灑下來,落在她頰上,讓她小臉像是沾上金粉般明亮。深吸一口氣,她張眼四處望……他還是沒來。
旋過身,她慢吞吞地往店內走去,小臉上有著明顯的失落。
上次那個吻之後,他就不曾找過她,像是從人間蒸發一樣。算算時間,她也有兩個星期之久沒見到他了吧?!
想他嗎?是啊,她很想他。
想他的氣息、想他整個人、想他的一切。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吻來得好快,熾熱又猛烈,讓她的嘴里滿是他的味道,久久不散。
伸手輕撫自己的唇辦,那日的吻還記憶猶新,她的唇畔、她的嘴里,仿佛還殘留他的氣味,教她深深迷戀。
喟嘆一聲,她轉首看向門外……依舊沒有他的身影,她認命地穿起圍裙,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