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什麼?看著她,他忍不住地猜想了起來。
和她交往跟當初的想像一樣有趣,甚至于有過之而無不及。看慣了花枝招展、惺惺作態的女人們,接觸到像她這麼一個直言無諱、心無城府,永遠將心中最真實的感受表現出來的女生時,他這才知道真、誠、實的可貴。
苞她交往毋需太費心太用力,與人大拼演技。她的笑容、表情、反應全部出自于自然,沒有一絲勉強與作假。跟她交往他更不必擔心懷疑在背地里是安什麼心,想要他的人、他的財,還要更狠得想要人財兩得?老實說,十幾歲的他實在不應該擔負這麼大的壓力。
完全的輕松、沒有負責,還有那不時的悸動與莫名的掙扎,老天,難道說學生之戀不該擁有這些代表著青春的感觸嗎?那麼何時才該有?成人入社會之後,或者在明了現實、功利與黑暗三者之間密不可分的骯髒關系之後?他實在不以為然。
眼見冬陽跨過樓房,穿過樹葉間的空隙落入身上,梁矢璣終于放棄了揣測她心之所想,下車越過馬路走向她。
「嗨,等很久了嗎?」
听到他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然後接著便從石頭上站了起來,大大方方的伸手將拍得啪啪作響以揮掉褲子上的塵灰。
「還好,我們今天要去哪兒?」她微笑問道。
「你呢?想去哪兒?」真是破天荒,一向狂妄自大外加霸道到無可救藥的他,竟然會自己讓出決定權讓女生作決定。不過他深信在她身上他是絕對看不到兩種他最不以為然的反應才對——毫無主張或扭捏作態的假溫馴。
「我們到香澄去吃飯好不好?上回秀秀在那邊喝喜酒,她告訴我那邊的東西好吃得不得了,什麼沙律龍蝦、紅燒排翅、蠔油鮑魚、掛爐烤雞、罐煨九孔、虎蹄烏參……」
「等等,難道你把那里菜單上的名字都背起來了?」看她屈指細數著各式菜名,梁矢璣忍不住的打斷她問道。
艾媺像是為了要得到他的稱贊似的立刻點頭。
「听秀秀講得那麼神靈活現,害我連口水都差點兒要掉下來,我若不把這些菜名記起來,並且找機會進去給他全部吃上一遍的話,我是不會甘心的。所以理所當然我要把那些菜名逐一的給他背下來,免得到時候有機會到香澄去吃,卻不知道要點哪些菜。你看,今天不就是個機會了嗎?點菜的事交給我準沒錯啦!」她說著突然用力拍了他一下肩膀,阿莎力得讓他幾乎看傻了眼。
「離開香澄之後,」她繼續說,「我們可以走濱海公路直接殺到淡水去,你知道淡水那邊的魚丸很有名嗎?我一直想去吃吃看,不過都沒有人可以陪我去,而一個人坐車去除了無聊之外還得多花一筆車錢,我怎麼算都劃不來,也只有放棄了,沒想到今天終于能一償宿願。接下來我們可以去士林夜市,反正都已經到台北了,錯過士林夜市似乎不是聰明人所為。」她一頓,以邀功的看著他問︰「這樣的計劃,你覺得怎麼樣?」
梁矢璣根本已經說不出話來。
去香澄,為了吃的!去淡水,也是為了吃的!至于去士林夜市有腦袋瓜的人也知道除了吃之外,沒人會將注意力放在後街那幾條髒亂而且人擠人的街道的。吃的、吃的,全部都是吃的!除了吃之外,他實在懷疑她腦袋瓜里還挖得出約會兩個字。
「走走走,我知道我的計劃根本就是一級棒,你不會有異議的。」霍然挽住他的手臂,艾?笑逐顏開的拉著他道︰「我記得你說你有車會開車來的不是嗎?你的車呢?我們快走吧。」
「去哪兒?」梁矢璣不得不沖口問道,她不會現在就想去香澄吧?
「當然是去香澄嘍。」
老天!「可是現在才十點而已耶。」
「噢,你不說我倒忘了。」她的腳步倏然止住,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改而轉向揉弄著自己的頭發。不過說也奇怪,任她怎樣胡亂揉弄,她的頭發依然能自然成型的恢復先前的柔順與亮麗。
「也許我們先去看一場電影怎麼樣?」就像一般正常男女朋友該有的約會。看著她蹙眉頭傷腦筋的表情,他建議道。
「我有一個更好的點子。」艾媺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卻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豁然開朗的抬頭看他,「我知道有一家茶坊,他們的茶雖然不怎麼樣,但是糕點好吃得簡直沒話說,我們不如到那里坐坐怎麼樣?」
梁矢璣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走啦,走啦。」她再次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走,「我保證、發誓那里的蛋糕甜點真的都很好吃,因為我已經吃過了,而且至今還忘不了那美好滋味,你一定要去試試看。對了,哪一部是你的車?」
指著對面馬路邊的奧迪,梁矢璣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決定要依她。
她愛吃就隨她吃好了,他心想,反正他也覺得她似乎太瘦了一點,多長一點肉不只看起來會比較健康,抱起來也會比較舒服,更何況他是如此的喜歡看她吃東西時的神情,快樂、滿足、沒有顧慮而且毫不作態。
說真的,看她吃東西還真是一種享受哩。
「奧迪?喂,真的假的,初學者你敢開這麼好的車,你爸不怕你把車撞壞呀?」艾媺臉上的表現又是懷疑又是嫉妒,其中最明顯的還是猶豫與憂慮,她在想是否真該讓他載,他的技術靠得住嗎?
「初學者?」梁矢璣挑高了眉頭,「我開車已經有三年的歷史了,還稱得上初學者嗎?」
「三年?」艾媺意外的挑起眉頭,卻在下一秒鐘變得眉開眼笑的。「那我就安心了,我們快上車吧。」她拉著他跑過馬路。
「你剛剛在擔心我的技術?」將車開上路後,梁矢璣開口問她。
「不,正確一點來說應該是擔心我的生命。」她一本正經的糾正他說。
「那現在不擔心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艾媺輕松愜意的靠在椅背上,斜眼看了他一眼之後才微笑地反問他道︰「難道說你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沒信心?」
梁矢璣呆愕了一下隨即點頭。「說得對,開車的人是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至于駕駛的技術,哼,不是我要‘臭彈’,除了職業賽車手之外,有誰敢來跟我較量的?」
「喲,才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職業賽車手?好大的口氣!」
「怎麼,你不信?要我現場表演看看嗎?」他挑高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充滿了興致勃勃的興趣,足下的踏板更是不由自主的被他踩壓下去,車速在一瞬間加快了一倍。
「我咧——」迅速的抓緊座椅兩邊,艾媺變臉的瞪著窗外飛快改變的景物,然後憤然地轉頭瞪向他,凶悍地命令,「馬上給我減速!」
梁矢璣踩下煞車,車子慢慢地恢復了先前六十左右的時速。
隨著車速的減緩,艾媺緊抓在座椅兩旁的雙手亦同時慢慢地放松,並在她完全松懈下來後朝他瞪眼開口道︰「這還差不多,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給我開快車喔!」
「否則?」
「否則死了連炷香我也不給你燒!」她撂下狠話。
「這麼無情呀,好歹我也是你男朋友耶。」
「對,而我是你女朋友,不是老婆,所以我沒有義務一定要替你上香。」她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回嘴。
「說這樣,就算你不看和我交往的份上,那麼至少也該看在我請你吃的那些美食份上,來向我上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