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終于落下那只手,在她的發上。
「如果你很傷心,那就哭吧,我的胸膛借你靠。」他輕撫她的發。
她自他懷里仰起臉,淡笑著問他︰「能讓我靠多久?」
略低下頭,他的視線對上她的,「你想靠多久,就多久。」他眼中的光彩比夜空的星子還閃耀,帶著寬容和憐惜。
薇如靜靜睇著他瞳中的光芒,一閃一閃亮晶晶,要不心醉也難。
她是打從什麼時候開始情系于他的?第一次見面他把五樓讓給她買的時候?電梯里他遞給她名片的時候?他手機響起桂花釀,她偷看他一眼卻被他發現的時候?還是在後來日積月累的相處中?
唉!不管了,反正她心系于他是個事實。
輕喟一聲,她問︰「你要出國?」
「嗯,公司最近剛在美國成立分公司,那邊人手不夠,我必須過去處理一些事情。」
「什麼時候走?」
「後天。」
「後天?!這麼快啊……」她垂眸,半晌才再度抬眼,「如果我沒問,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知道?」
「不是。」他凝睇著她,視線從那雙有著薄薄水光的大眼順著向下,落在她如櫻紅粉女敕的唇上。「我怕你會不好意思見到我,所以打算離開前再打電話告訴你。」
「不好意思見到你?」她偏頭困惑著。「我?」
「是啊。因為……」他緊緊盯著她因說話而一張一闔的雙唇。他記得它有柔軟的觸感,還帶著她特有的甜香。「那天下午的那個吻。」
他沒忘記她吻了他之後,臉頰有多紅潤、表情有多窘困。那是羞赧!
「呃……」那個吻?當她察覺他的眸光定在她的唇上時,才明白他所指何事。瞬間,熱度一路竄燒,她臉紅紅,耳根子也紅紅。
毅翔的雙瞳熠熠生輝,臉上的表情也因為瞧見她紅著臉的可愛模樣而柔和不少。
薇如無措地閃躲著他的注目,卻也讓他有機會可以好好放肆地欣賞她羞窘的俏顏。
薇如低垂螓首,一邊忙著躲避他灼燦的目光,一邊又忙著找話接。
情急之下,她……唉唉唉!又做了此生第二件最天下無敵勇敢也最霹靂勁爆害羞的事情——
她就在這人車往來的馬路邊,踮起腳尖,雙手搭在他寬闊的肩上,將唇貼上他的……
哦喔,這次比上次還霹靂無敵喔!
因為上次是在馬路邊的車子里面,而這次是直接站在馬路邊。若把這事傳了出去,她身邊的親朋好友大概會拿著大聲公,沿街放送︰「號外!號外!丁薇如在路邊強吻黃毅翔大帥哥……」
她不敢往下想地緊閉雙眼,顫抖的長睫毛透露出她的不安。
唇邊的觸感一樣是冰冰涼涼,一樣是帶著好聞的淡淡菸草味,而他……也一樣沒有反應。
他會怎麼看她呢?又會怎麼想?
毅翔在薇如再度主動吻上他時,仍是怔忡了一會兒。
他瞧見她縴長的羽睫像是因為緊張而輕輕顫動著,登時,他的眸底燃起炙熱的火光。尤其是她那不像接吻,反倒比較像是啄木鳥在啃樹皮的差勁接吻技巧,在他唇上散發她的魔力時,更是讓他愈發愛憐。
唇邊逸出一聲嘆息,他伸出雙手將她擁緊,然後加深了這個吻,化被動為主動。
當毅翔的雙手在她腰間收緊時,她詫異地僵了僵,而在他加重這個吻,她吸進滿滿屬于他剛毅的氣息時,雙眸頓時睜大。
他他他他他……他在吻她?!
薇如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張俊逸的臉龐,這才發現他有對濃密的睫毛。還好睫毛下的雙眸是閉著的,不然四目相接,她定會羞到找地洞鑽,再不爬出來見人。
她喟嘆一聲,輕輕閉上雙眼。
而後,一顆燙燙熱熱、帶些咸意的晶瑩自眼角滑落,那是喜悅。
須臾,他松開她,而她只是垂眸靜默著。
半晌,她伸出右手掌,貼上他溫熱厚實的左胸口。「這里有座城堡,住著一個很冷情、很淡漠的王子。偶然間,有個公主經過城堡,听到了王子的故事,也看見了王子的憂傷。她……很想為王子釀壺溫熱的幸福。你說,王子會不會答應?」
毅翔瞅緊著她,幽深的雙瞳如同黑鑽般閃亮。
面對這樣讓人心動的女子、面對這樣真摯的感情,要他如何抵抗?何況他眼前站定的還是他初見時,就想好好呵護的女子啊!
驀地,一張蓄淚的女性容顏猛然竄入他的腦海里。她不斷哭著指責他說話不算話、說他不負責任、說他始亂終棄……
他眨眨有些酸澀的雙眼後,低首嘆息,很深沉地。然後,他突然緊緊摟住薇如,把臉頰埋進她的發間,像個負傷的孩子。
「薇如……薇如……」他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夾雜著一聲聲的嘆息。「我心里有你,我心里真的有你。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再等等我?」
他郁郁的氣息輕吐在她的頸間,有著微微的刺痛感。
她伸手輕拍他的背。原來大男人也會有脆弱無肋的時候……
知道他還沒能從他那一段感情中完全走出來,但不要緊,只要他心里有她,那就夠了。她可以等,等他儲備足夠的勇氣來面對這一段感情。
輕輕頷首,她允他︰「好,我等你。」
第九章
月染花園餐廳
餐廳里,在那靠窗的小角落,有道縴麗的身影,她用手指沾了些水杯外緣
的水珠,接著在透明干淨的窗上畫著圓圈圈兒。
相思欲寄無從寄,晝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里,我
密密加圈,你需密密知儂意。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
她寫了一個「翔」宇,再在翔字外面畫上一顆心,然後一個圈、兩個圈、三個圈……毅翔毅翔,你在天空的那一端,看得見我的思念嗎?
薇如悠悠地嘆口氣,垂下手臂,又沾了些水珠,在原木桌上畫著圈圈兒。
毅翔離開台灣有三個多月了,從冬末初春到現在的春末夏初。
這些日子以來,他沒和薇如有過聯系。他不曾回台、不曾給過一通電話、不曾發過一封MAIL,就好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一樣。
起初她很擔心他的安危,後來在一次和阿宏的電話聯系中,阿宏才透露毅翔在美國的工作很忙碌。別說給她電話,他自己根本就忙到時常睡在公司里。就算真的抽出時間了,一個在美、一個在台,他醒著時,她睡著。生活作息完全相反的兩個國度,要他怎麼找她?
難怪,難怪人家說遠距離的戀愛最難維持。
別說她和毅翔,就光說她的初戀,不也是因為一個在北部、一個在中部,而導致對方另結新歡,最後落得分手的下場嗎?
毅翔會因為有了新歡,所以忘了她?
搖搖頭,把這不受歡迎的想法搖出腦袋。毅翔才不是這種人,她對他有絕對的信任。
她又嘆口氣,繼續在桌上畫著圈圈兒。
從他離開後,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畫圈圈兒。她要一直畫、一直畫,畫到毅翔回來時,再把圈圈兒全數套進他的頸子,牢套他一輩子。
嘿嘿,這想法不錯。
嘿嘿嘿,她笑得有些傻氣。
「你是在笑什麼啊?像個笨蛋一樣。」丁煒亞放下手中的牛皮紙袋後,長腳一勾,拉出椅子,坐在薇如對面的位子。
抬眼一看,她惡狠狠地瞪了丁煒亞一眼,「大哥,你很過分喔,讓我等了近一個小時。」
長得和薇如有些相似,但卻多了陽剛氣息的丁煒亞先是聳聳肩,然後痞痞地開口︰「正好讓你這個小說家可以趁著等待的時間發發呆,想想那些騙死人不償命的愛情戲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