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組在東京,不,應該可以說在關東是首屈一指的黑道幫派,它的存在就像是在一張潔白紙巾滴上一滴墨汁一樣,黑得而且擴散得讓人無法忽視,所以它理所當然首當其沖的成為衛道之士們的眼中釘,巴不得將它除之而後快。他的想法亦同,可是自從他混進這里來之後,他那樣的想法卻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薄弱了。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待在這里,他所感受到的他們並不如他先前所想像般十惡不赦,對此他曾經歸納出幾點可能,一,也許是因為他們組長的意外讓他們暫時沒有心情在外頭為非作歹;二,也許是因為另外有人比他們更惡毒千百倍,例如殺害龍居圭介的凶手,因而將他們由惡名昭彰的榜首擠了下去;三,也許是因為龍居靜,以一個女人為首的黑龍組,諒它也成不了足以威脅到社會安寧的氣候。而最該死的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神經竟會歸納出這個第三點,龍居靜是個女人難道就能改變過去黑龍組在社會上造成的傷害與問題嗎?
不該莫名其妙的對她產生心軟的,即使她是個女人,還曾在他懷中無助的抽噎哭泣也不行。看著她,上杉豐自不自覺的抿緊了原本就已緊閉的嘴唇,僵硬的挺直了背脊。
「夠了。」听著自己的組員在底下七嘴八舌的不斷相互猜忌與攻訐對方,龍居靜終于受不了的出聲道,然而嘈雜的大聲中根本沒人听到她斯文的叫聲,眾人依然爭吵不休。
「我說夠了!听到沒有?」她霍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咆哮出聲,剎那間大廳靜得連根針掉到地板上都听得到,各分支首領皆噤若寒蟬的咽了又咽唾液,連呼吸都格外小心翼翼的低下了頭。
「現在你們有什麼話,一個一個說。」龍居靜環視在場眾人一圈後,雙臂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的靠向皮椅背說。
「組長,關于上代組長的死,兄弟們有許多疑問,因為知道上代組長在和田那里醫治的人並不多,所以……」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調查,你們听不懂嗎?」龍居靜用銳利的眼神喝止他,冷聲的開口道。
「是,可是……」
「你還想說什麼?」
「組長,有件事……有件事……」
「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屬下就直說了。組長,現在大家都知道上代組長的死因並不單純,組織里面一定出了叛徒,才會泄漏出上代組長的所在地給白虎組的人知道,以至于害死了上代組長。所以在叛徒尚未捉到之前你要叫兄弟們不管,大家咽不下這口氣呀!況且只要叛徒一天還待在組織里,大伙便會人心惶惶。」
「組長,一天沒捉出叛徒,大家便一天無法心安。」
「對呀,誰知道那個狗娘養的混帳什麼時候會突然從你背後開槍,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組長……」
「砰!」有如平地一聲雷,龍居靜拍擊在桌面上的聲音再度讓嘈雜的大廳恢復先前的肅靜,她瞪向在場的眾人,冷不防的開口問︰「你們以為叛徒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眾人被這麼突然一問,頓時目瞪口呆的答不出話來。
是呀,叛徒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成功的除去上任組長龍居圭介之後,他的下一個目標不可能會轉向一個名不見經傳,在黑龍組里面掃廁所的阿婆,或者是修剪庭院樹木的阿伯吧?叛徒的下一個目標不用想,理所當然是坐在首位上的組長龍居靜。
迎視眾人錯愕的眼光,龍居靜嘴角微揚的冷然一笑,隨即將背脊輕松的靠回椅背上,不疾不徐的開口說︰「我在這里等著,有本事的話就放馬過來吧。」
第五章
「啪、啪、啪……」
听著身後像是故意發出來引人注意的腳步聲,龍居靜皺了皺眉,不明白身後的保鏢老大到底是在發什麼火,不過自顧不暇的她現在根本就沒多余的精力去管他,只有將那些腳步聲當成耳邊風,繼續拆解腦中紊亂的思緒。
她一直在想所謂擒賊先擒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兩句話,她是不是應該混進白虎組內,從中追查幫中的叛徒比較好,畢竟當初揭穿結城光正那個叛徒之後,她就是因為未想過還有其他叛徒,以至于造成今生最大的悔恨,而這回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所以要永絕後患就必須斬草除根才行,而要斬草除根首先必須要找到那個根才行,至于那個根當然就必須從白虎組找起了。
其實想混進白虎組並不難,因為那個光頭組長好的名聲早已遠近馳名了,所以只要她願意扮女裝,相信要那光頭引狼入室並不難,只不過問題是她該如何瞞過她身後這個人?要逃出他的保護範圍,她想,也許就是她整個計劃中最艱難的那一部分吧。
沉思著走進自己的房間,她習慣性的轉身關房門,卻被一股突來的力量往房內推了一下,顛躓的站穩腳步,她瞪著站在她房內已將房門關上的上杉豐自。
「你干什麼?」她冷聲問。
上杉豐自冷冷的瞪著她,不置一言。
「你到底想干什麼?」他的樣子讓她感到不安。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上杉豐自在瞪著她沉默多時後問。
「什麼話?」
「你真打算用自己當誘餌來誘捕組織中的叛徒?」他緊緊的盯著她。
「不錯。」
「不錯?!你是白痴嗎?」
龍居靜在一瞬間不悅的抿緊嘴巴,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嫌命太長嗎?拿自己的生命當誘餌?你是白痴呀!」他口不擇言的說。
「你……」龍居靜臉色微變,瞪著他怒不可遏的神情,半晌後突然恍然大悟的明白他的怒氣由何而來,她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忘了你是我的保鏢,拿我自己當誘餌根本就是找你的麻煩。」
「你還記得這一點?」他咬牙道。
龍居靜再度吸了一口氣,「事實上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你的任務可以結束了。」
上杉豐自瞪著她。
「身為黑龍組組長,我早有自覺,知道我周遭的危險只有在我斷氣的那一刻才會停止,所以雇用像你這樣一個為了保命的保鏢根本就是笑話。」她看著他一會後說︰「我們的契約就到今天為止。」
對于他的愛慕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南柯一夢,因為她的身份根本就沒有戀愛的自由。從小案親將她以男孩的身份養大就灌輸了她一個觀念,那就是如果她有一天結婚了,那絕對是為了組織的利益,或許是為了壯大勢力,或許是為了渡過危機,否則她絕對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實性別。也因此二十三年的時間,她始終不曾把她女性該有的任何一點特質放任出來,直到遇到了上杉豐自這個男人。
想來還真可笑,他都已經把她當成一個同性戀,她竟然還抑制不住對他的好感,更夸張到自作多情的將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幻化成浪漫,自我沉醉在虛幻的情境里,她真是……不過算了,反正是南柯一夢,夢醒後自然了無痕。
「契約就到今天為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瞪了她半晌,上杉豐自不由自主的迸聲問。
「謝謝你這一陣子對我的幫助,今後我的生死已不關你的事。」龍居靜轉身背對他說。
「什麼叫你的生死已不關我的事?」瞪著她的背影半晌,上杉豐自突然攫住她手臂,將她轉向自己怒聲低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