郳整個人崩得死緊,他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動手甩開她,只是瞪著前方光禿禿的櫻樹和樹下正欲化作春泥的落花,想著,這大概是他今生最後一次到這里來賞「落花」了。
「拜托,別再離開我,求你……」他的無動于衷讓淺倉燻哭喊出聲,整個人亦因絕望而癱軟無力的跌在坐地上,「我求求你,崎南,別離開我。」她低語,「我愛你呀,求你……」
「你要怎麼做呢?燻。」他痛苦的說,「你有自己的家庭,即使你說愛我卻舍不得離他們跟我走,難道你要我留下來做你的……」他眼中充滿了各種掙扎的痛苦情緒。
「燻,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那種即使讓自己痛苦也不會去妨礙、牽連別人的人,你愛我,但你卻絕對不會為了自身利益而拋棄別人,所以你要我留下來做什麼?你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待在別的男人的懷抱中的,即使要不擇手段,我也一定會將你搶回來的,而這樣你雖不會怪我,但卻會自責、痛苦一輩子,我不要……燻,你要我怎麼留下來?你要我留下來做什麼?我們……我們這樣除了相互折磨之外,還……該死的!我就知道我不該回來!」他突然舉步向前走。
「不,別走,崎南!」淺倉燻大叫,「我愛你,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我求你留下來別走,听我說……說這九年來的一切,沒有人……我一直在等你,求你——」
她的哀鳴的聲音倏然被擠壓在他胸前,郳不能自己的折回頭來將她緊緊的擁在胸前。「燻,我該拿你怎麼辦?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呢?」他問。
「崎南,別離開我,別再離開我了。」
沒有誤會,仍然相愛,卻分離了九年的男女該如何慶祝他們的再度相聚呢?情話呢喃,互訴九年來的思念衷曲,抑或者以行動訴說一切熱情,狠狠的相愛一番,以慰九年的相思之苦?依現在男女而言,選擇後者的應該大有人在,不,應該是多數男女會為之的吧?在這個橫行在人與人之間,對于郳和淺倉燻這一對情人卻怎麼也不適用,因為他們倆中間還摻雜了那麼一個人——才賀龍一,淺倉燻的老公、先生、阿那答……
看著拍噎漸止,情緒漸恢復平靜的淺倉燻,郳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為何而作罷,最後只好面無表情的瞪著玻璃窗外的景致。九年多,大阪已經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地方了,不管是建築物、道路或者是……
「崎南。」
緩緩的移動頭顱,將視線由窗外拉回到坐在他對面的她,「叫我郳,這才是我真實的姓名。」他對她說。
「郳?」
「嗯,我是野間家的養子,在九年前找到了親生父母。」他輕描淡寫的說,「淺倉惠……你妹她還好嗎?肚子里的孩子有沒有安全的生下來?她……」淺倉燻搖頭的的動作讓他住了口。
「惠已經過世九年了,在警方找不著你的下落,知道她已經不可能把肚子里的孩子誣賴到你身上叫你娶她之後,便一個人偷偷的跑去墮胎,以至于血崩而死……」
「沒想到她竟然死了。」看著她,郳有些意外的喃喃自語道,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惟一會威協燻的淺倉惠死了的話,那燻便沒有必要和才賀龍一在一起,畢竟不相愛的兩人……也許他們倆早已經離婚了,所以她才會說一直在等他回來,她……
「你和才賀離婚了嗎?」他突如其來的問她,正經的瞼龐上突然充滿了期盼。
淺倉燻看了他好一會後搖頭。
郳不想表現得太失望,卻在見到她搖頭後有如泄了氣的皮球般,整個人癱軟的坐在椅子上,無力的再次轉頭看向窗外。他真不了解自己還在覬覦什麼,原本都已經下定決心從此不再踏入日本的他,竟然會為了她的淚水而留下來,甚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灰復燃期盼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唉!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抹去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呢?他該怎麼做?
「崎南……」
「我說我叫郳!」
他沒來由得朝她低吼道,嚇得淺倉燻將眼前的咖啡杯打翻,咖啡霎時潑灑了一桌面,延伸滴濕了她乳白色的長裙,留下一大片咖啡色污漬。
「我……對……」郳愣了一下,沖口而出的歉語卻在咖啡廳服務生反應迅捷的上前處理善後之事而停住,他煩躁的以手指梳了一下頭發,俊美的臉龐頓時籠罩在嚇人的冷漠無情之下。
「我……對不起。」待服務生離去之後,淺倉燻囁嚅的對他說。
郳不置一言,兩人周遭頓時被一股不自然的沉默罩住。
「這九年來,我和才賀大哥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其他都不是。」沉默了好半晌之後,淺倉燻突然以此打破沉靜,它當然立刻引來外表冷漠無情的郳注目。
「你說什麼?名義上,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有些激動、有些不置信還有些懷疑的瞪著她問。
「我和才賀大哥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們沒有……」她低下頭去,「我們從來沒有做過夫妻之間的親密事;除了他偶爾像大哥哥般的在我額頭或臉頰上印吻之外,我們連牽手都不曾有過,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根本不是他的妻子。」
「為什麼?」郳完全不質疑她所說的話是否真實,只想知道為什麼?一對夫妻共同的生活了九年,就算兩人之間真的完全無一絲男女情愛,但……除非才賀龍一根本不能人道,更或者是個……同性戀者?他驀然瞪大雙眼,會嗎?可能嗎?老天不會又想開一張空頭支票給他,讓他白高興一場吧?他凝視著她,緊張的重復再問她一次,「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從來不曾親熱過?你們是夫妻不是嗎?」
「你希望我和他發生關系嗎?」他的疑問讓她起了誤會。
「當然不!郳毫不考慮的忙道,「我當然希望你這輩子只會屬于我,但是你畢竟和那家伙結婚九年了,而我根本不能對過去的事實要求或覬覦些什麼,你……你和他真的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說不能覬覦,卻還是忍不住為這根本不可能的事而雀躍不已,甚至于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確定這幾乎不可能會發生的覬覦。他筆直的盯著她看。
點點頭,淺倉燻有些自責、有些掙扎,還隱含著些許的痛苦說道︰「其實我不應該把這事告訴你的,但是你要離開我……崎南,如果我自私一點可以嗎?我再也不想過著騙人騙己的無聊生活,我想當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可以愛人,也有人愛我,而不是……我可以自私一點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你做得到嗎?」深知她個性的郳看著她說,並突然一針見血的問她,「燻,你先告訴我,才賀龍一是不是同性戀者?所以他才……」
「你……」淺倉燻瞠大雙眼瞪他,訝然為什麼她都沒告訴他才賀大哥只對男人有興趣前,他就能猜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看到她的反應,郳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慌張地朝他叫道。
看著神色緊張的她,郳忽然的說︰「那你離開他。」
「你……」淺倉燻瞪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燻,陪他演了九年的戲,你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該為自己的幸福著想了。」他深深的望著她說,「你之所以不能跟我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替他掩護吧?他父母是不是還不了解他們的兒子與正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