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離去所留下一片灰飛空氣中的塵沙,淺倉燻感覺到落下來灰塵一點—滴的淹沒了她傷痕累累的心,從現在起,她知道自己的心已被封閉,她再也沒有一顆屬于自己的心,她已沒有了心。
仰躺在榻榻米上,瞪著天花板發呆,野間崎南完全不知道自己同樣一個姿勢維持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或者根本已經超過一天的時間,因為窗外的太陽似乎已爬過山頭,正準備往西方落下,他到底在榻榻米上躺了有多久?
他看了一下時間,兩點四十七分。這麼說他躺在這里沒有二十四小時,也有二十個小時了,從昨天傍晚由她家回來到現在……兩點四十七分,今天星期三,那麼燻她一定還在學校嘍?
豁然跳起身,正好是休息時間,他在她的教室外找不著她的身影後,一問她同班同學這才知道她今天請假沒來上課。
沒到學校來上課?她是故意在逃避他,所以才會沒到學校來嗎?野間崎南怔然的站在她教室外,完全失去了主張。
花了一天的時間在想淺倉惠的事,他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可以同時解決她們兩姊妹的事。他愛淺倉燻,為了她,他什麼東西都可以拋棄,即使是他的一條命,可是問題就在這里,她也愛他,為了他,她同樣跟他一樣抱著即使犧牲生命也無所謂的觀感,因此為了保護他,她以死相協,知道他絕對不會拿她的生命開玩笑,她——太了解他了!
由燻的方向下手,依他對她的了解,那絕對是步死棋,那麼他只剩一條惟一的路能走了,那就是朝淺倉惠下手,可是……他要怎麼下手?
淺倉惠,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就算有,他想,她的心八成也是黑的,理所當然就不用說她身上的所流的血了。一個沒有心的女人,不難想像找她談判絕對比對牛彈琴還要糟,所以他毫不考慮的推翻這個愚蠢的辦法。然後什麼威脅、利誘,或者是對她趕盡殺絕,讓她永遠開不了口,這些方法他都想過了,只可惜惟一能讓他一勞永逸的辦法就只有殺了她,而他卻沒有那個勇氣去做,即使他的雙手早已沾染上那四個人的腥紅鮮血了。
懊死的!他一定要想辦法打破現在這種僵局,他一定要將燻拉回到他身邊來,他絕對不容許她就這樣走出他的世界,可是他該怎麼做呢?帶她私奔!
一道閃光乍然穿過愁腸百結的他,野間崎南驀然張大雙眼,帶她私奔,離開這里,就等于離開了所有麻煩,如果離開這里依然月兌離不了淺倉惠的糾纏的話,那他們大不了干脆離開日本,到其他的國家去居住算了。他早先怎麼會沒想到這麼好的辦法?他真是笨!
壓下過于興奮的心情,他冷靜的沉思了一會兒。如果要帶燻私奔的話,依他目前的情形來說,他惟一欠缺的就是錢。錢?也許他得先回家一趟借些錢來用才行,他想,反正野間家什麼沒有,就錢最多,父母惟一能給他的也只有錢,那他又何須與他們客氣呢?反正物盡其用嘛。
坐而思不如起而行,他還是快點動身回家一趟吧,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今天晚上他就能將燻擄回他懷中,帶著她雙宿雙飛,從此過著只羨鴛鴦個羨仙的生活哩,對,快走吧。
離開學校,一路飆車回家,野間崎南在一個半小時之後,踏進他足足有三年半未踏進的家中。不知道父母親和小弟看到他,會有什麼反應?希望不會指著鼻子問你是誰就好了,他在推開家門的那一剎那間,自我揶揄的想道。
「哈羅,有人在家嗎?」很好笑,回自己的家時,竟然要用這種招呼聲。
屋內沒有人應聲回答他,但卻隱隱听見父親書房的方向有人聲在,野間崎南想也不想的便向那個方向走去。
「什麼?你要我再說一遍?」
野間崎南愣在書房門口,看著背對著門口,正不知為什麼事而朝著他手中的電話筒大聲吼叫的父親。三年多不見,沒想到父親的性格竟然會變得如此暴怒,抑或者他的怒火是因為他所接的電話?他在處理公事嗎?野間崎南站在門口,決定暫時不打擾父親。
「好,你給我听好!你別想將你女兒肚子里的野種栽賊到我野間家來,我絕對不會隨便承認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孩……什麼?你要我問我兒子?那你為什麼不先問問你女兒,問她到底在想什麼?我兒子還是野間的財產……哈,多麼清高、多麼有骨氣呀,絕對不會拿我野間家半毛錢?婚前是這樣說,誰知道婚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鮑事?天知道父親電話那頭的人絕對不是公司里的任何人,而且不用猜測,他便可以知道對方是誰,淺倉惠的父親,絕對不會有錯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們會為了淺倉惠而如此鍥而不舍,女兒呀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就不知道他們怎麼不好好關心一下燻呢?他們可知道她所受的傷與痛苦遠比淺倉惠那個無心的女人還要多、還要重嗎?天下父母心呀,為何都會是偏的呢?
「夠了!你們口口聲聲說不是為了錢,那好,如果我和我兒子從此斷絕父子關系,你們還願意將你女兒嫁給他嗎……願意?哦,真令人意外呀!不過你們別以為自己如意算盤打得精,認為即使我和崎南斷絕父子關系,血緣關系永遠斷不了,他永遠還是野間家的一員,遲早還是能掙回我名下財產的一部分,哈,你們別作夢了!我就老實告訴你好了,野間崎南跟我是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他是我撿來收養的孤兒,我只有一個兒子,他叫做野間勝俊,你听清楚沒?」
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是我撿來收養的孤兒……野間崎南承受不住這突來的打擊,忍不住的向後顛跛了數步。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只有一個兒子叫野間勝俊……天呀!這就是為什麼勝俊一出生後,他的身價便立刻狂跌到谷底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只是他們好心收養的一個孤兒,還是撿來的……
不,這怎麼可能?
「你還不肯死心嗎?燈吧,如果你真那麼希望將你女兒嫁給我兒子,不,是野間崎南的話,那就嫁吧!不過我可先聲明過了,他和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不算我野間一郎的兒子,將來我的財產他是一毛也分不到……嘿,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然得先把丑話說在前頭,免得讓你白高興一場……我不管,總之你最好听清楚,血緣這東西是騙不了人的,他不是我兒子,財產……」
「你是誰!」
一聲由野間崎南背後響起的驚叫聲打斷了書房內正與人通電話的野間一郎,讓他驀然轉頭看向門口,然而訝然的瞠大了雙眼,「崎南?!」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野間崎南一臉蒼白的回望著野間一郎,然後再緩緩的轉身面對剛剛驚叫的主人,他喊了十幾年的媽媽,「我是誰?」他喃喃自語的問道。
「崎南?」又是一張不可置信的臉,母親張大雙眼望著他,「你怎麼回來了?」
「我怎麼回來了?」真好笑,一個母親對于一個三年多不見的孩子見面的第一句話竟是——你怎麼回來了?呵,這就好像是他不該回來,他沒事回來做啥,他們根本一點也不高興見到他一樣。呵,他在氣忿什麼呀,他哪里有理由氣忿呢?他們會這樣說,這樣對待他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根本沒什麼理由值得氣忿呀?因為他在這個家里面根本就是個陌生人,他回來做什麼?不,該說他到底來這里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