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種情形下,會發生那種事根本是無可避免的,錯不在你,你又何必自責。」楚國豪嘆息的說。要不是由陳立那兒知道還有這個緣故,他會以為向婉兒的離開只因為危險的考量而被他迫離,沒想到中間竟還有這麼一個悲劇,唉,是上天的捉弄吧!
「如果我那時有關心她,如果我馬上發現她的不對勁,如果……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親手扼殺了我們的孩子,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秦軾杰雙手抱頭懺悔不已。
「醫生不是說了嘛,那個孩子原本就有點自然流產的現象,就算沒發生那件事,孩子遲早也是保不住的。」
「不會的。」秦軾杰不相信,「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楚國豪受不了的大喘口氣,「如果你這樣自責會好過一點的話,我就什麼都不說,可是你有好過一點嗎?沒有!每天除了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就是懺悔著不能挽回的過去,請問你得到了什麼又挽回了什麼?」
「你給我听好,今天是兄弟我才說你。」見秦軾杰仍沒反應,他生氣的將煙擰熄,「對于已經發生的悲劇,你每天的懊悔、懺悔和那些無意義的自責根本是無濟于事,為什麼你就不會去挽救還未發生的悲劇呢?她,一個你深愛的女人要嫁給別的男人了,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嗎?」
「祝她幸福。」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軾杰舉起酒杯遙敬遠方。
「你真是他媽的冥頑不靈!」楚國豪再也受不了的罵起粗話,「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她會幸福嗎?她會幸福才真是他媽的有鬼!」他自問自答著。
「那總比嫁給一個她恨之入骨的人好吧!」秦軾杰喃喃自語的念著。
「恨?你以為‘因愛生恨’、‘沒有愛哪有恨’這兩句話是從哪里來的?你以為她真的恨你嗎?那只是她一時的氣話,氣你害死了你們的孩子!」楚國豪告訴他,「可是大家都知道那全是誤會,只要跟她講實情,那麼一切誤會不就全部冰釋了嗎?」
「不可能的。」
「哦,我真是他媽的會給你氣死!」他已經快要昏倒了,「算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隨便你,我不管了!」他轉身準備走人。
「等一下!」突然間秦軾杰開口留住他。
「怎麼,你改變心意了嗎?」楚國豪火速回頭,臉上的表情有如中了頭獎。
「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當男儐相嗎?我一定義不容辭。」他興高采烈的說。
「我要將‘聚義幫’的老大位子讓給陳立,想請你當見證。」
霎時間,楚國豪整個人呆住了,「你不是說真的吧?」
秦軾杰毅然點頭,眼中的堅定讓他心驚。
「你……」
「你不用說什麼,這個決定我是不會更改的。」秦軾杰搖頭打斷他。
「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看了他好半晌後,楚國豪再次點了根煙坐在他對面,「到工廠當個小作業員,一人吃全家飽,還是你改變主意要去當‘向陽建設’的乘龍快婿,接掌‘向陽建設’?」他冷嘲熱諷的對秦軾杰說,而這表示他一點也不贊成好友的決議。
「這個你不用擔心。」
「他媽的不用擔心!」楚國豪發火了,「你以為離開這里就能忘了這一切嗎?你他媽的志氣跑到哪里去了?為了一個女人灰心喪志,為了一個背叛竟逃避現實,你叫秦軾杰嗎?你還是讓人聞之喪膽的黑街教父嗎?」他生氣的朝秦軾杰怒吼,「不是兄弟我不支持你,但是我丑話可說在前頭,如果你真敢將你這個位子讓給陳立,而逃避一切遠走他鄉的話,我第一個不會原諒你,而且我發誓,我會將這個‘聚義幫’殲滅,讓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聚義幫’這個名詞!」
「而我們會協助你的。」
不知道何時進來,靠在門邊的齊天歷、趙孟澤和魏雲智三人異口同聲的說。
「你們……」秦軾杰痛楚的看著他們。
「你們來得正好,要不然我真怕會控制不了把他殺了!」楚國豪咬牙切齒的瞪著秦軾杰說。
「秦,這一點都不像你,你不應該是個意氣用事的人。」齊天歷搖頭走近說。
「這不是意氣用事,我是真的累了,十多年的黑道生活我已經倦了……」
「我不要听這些,只要告訴我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齊天歷不客氣的打斷他,「‘同進同出,不能同日生,願能同日死’,這是我們的約定,你記得嗎?」
「同進同出……」秦軾杰喃哺自語著。
「對,你不能背棄我們,要不要退出黑道,必須大伙一致同意才行,所以……」
「只能委屈你繼續留在黑幫里了。」
這樣子下去真的可以嗎?看著外頭紛紛細雨,向婉兒第一百零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心死的人不應該有感覺的才是,可是楊煜勛的深情感動了她,讓原本冰冷的心漸漸有了溫度,一種油然而升的感覺讓她的心再次跳動起來,可是那不是男女之情,卻是愧疚之心,一顆充滿愧疚的心就是她全部的所有。
原以為愛人是世界上最快樂也最痛苦的事,沒想到被愛卻猶有過之而無不及,愛情這種東西真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是誰說過被愛的女人最幸福?
他的好讓人無可挑剔,他的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可他的愛卻成了她此生最沉重的負擔,她,背得好累。
原以為這是一場商業利益下的婚姻,是無任何感情羈絆的未來,沒想到這卻是張感情的網,網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網得她幾乎想逃,可是她能嗎?對于一個深情如斯的男子,傷害他一次就已經算多了,自己能再傷害他第二次嗎?他沒有錯,錯的全是自己呀!
這樣子下去真的可以嗎?
對這麼一個好男人,她可以欺騙他的感情一輩子嗎?付不出相等的感情回報,對他已是萬分不公平,難道自己還要狠心毀掉他一生的幸福?她不能這麼做!可是她該怎麼做?欠錢還錢,欠債還債,可是感情債要她怎麼還?向婉兒重重的嘆了口氣。
「小姐,楊先生來了。」門外響起林太太的敲門聲。
「我知道了。」隨口應了聲,向婉兒一整哀愁的面容,替自己涂上鮮麗的唇膏,這樣她的臉色會比原先的還要有精神吧?!
踏出家門,並肩走在楊煜勛殷勤撐起的雨傘下,向婉兒內心依然掙扎著想了一天的問題,所謂「長痛不如短痛」,她應該在還來得及挽救之前阻止這一切,應該在事未鑄成大錯之前跟他明說才是。
「煜勛我……」她試著開口卻被他打斷。
「雨愈來愈大了,我們先上車再說。」楊煜勛微笑看她,殷勤的替她開車門,「來,小姐請上車。」
看著他,向婉兒無聲的嘆息彎身坐入車內,而他則繞過車頭從另一方車門進入,車子一發動車燈隨之開啟,直直照射在雨中昏暗的街道上。
沉默的看著細雨紛飛的前方,向婉兒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路邊停放的轎車,在這種別墅型的住家,每戶都有一定的距離以上,怎麼會有一部車停在這兒?是爸爸的朋友?可是剛剛家中並沒有旁人呀,是誰的車會停在這里?
楊煜勛緩緩駛動車子,而車燈正不偏不倚的投射在那部轎車的駕駛座上,里頭坐了一個人,一個抽著煙凝視著他們的男人,是他!
向婉兒震驚得無以平復,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直盯著他,然而隨著他們的車向前開,他的身形亦隨之消失,即使她再轉頭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