勰愨擦擦額頭的汗珠,忐忑不安。
「喂,我肚子餓了。」林花大嚷道,小手伸向他的背後——她的大包袱早就轉移到他身上,誰叫這死妖怪力氣大呢?
「包里不會都是吃的吧?」
「要你管!」
她粗魯地一拽包帶,不想用力過猛,包帶竟然斷裂。包袱在強大的慣性下,不偏不倚,墜下了萬丈深淵。
「都是你,笨手笨腳的。」她氣得直跺腳。
本嚕咕嚕!肚子餓得直叫喚。
好丟臉哦。羞愧間,她覺得這種丟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經歷過。
「吃我的吧。」勰愨遞上自己的干糧。
「鬼才吃!」她一揚頭,嗤之以鼻。
「那我就不客氣了。」
林花瞧見他吃得香滋滋的樣子,口水嘩嘩地往肚里狂吞。
可惡,居然自己一個人吃獨食,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她是女孩子,又和他剛剛分手,他完全不管她,一點情分也不講。
嘰——咕! !肚子不爭氣地發出更怪異的聲響,她的額頭滲出密密的虛汗。什麼面子啦、矜持啦,她全都不要了!
猛虎撲食般奪過勰愨手中的干糧,她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慢點吃。」他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笑著。他早就知道,她不會不吃的,那才不像她。
「別踫我。」她一抖肩膀,甩下他的手,但是語氣反倒柔和多了。
「你的手好冷。」他憐惜地捂住她冷冰冰的手,「听說冷酷的人,四肢會特別的冷。」
林花瞥了他一眼,嘴里塞得滿滿的,「你的意思是說你自己是個大善人,所以手才會暖乎乎的,臉皮還真厚!」
「和你比起來遜多了。」
咳咳咳!這死妖怪,最近變得伶牙俐齒,她似乎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嗎?即使我們再也不能恢復到從前,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為紗織的事情記恨我。」勰愨遲疑了一下,還是講出幾日來堵在心口的話。他想不通,一向性格直爽的林花,為何會變得如此的小肚雞腸。
林花放下手中的食物,默然不語。
勰愨緊張,心跳得飛快。
猶豫,掙扎,她忽然緩緩解開纏繞在臉上的紅布條,一圈一圈,仿佛在解開她的心結。
臉,依然是傾國傾城的美。
第8章(2)
「你喜歡菱花仙子嗎?」她顫抖著紅唇,語聲輕抖。
「誰告訴你的?」
「紗織。」
勰愨一嘆氣,她果然是個卑劣的女人。
「你相信她?」
林花茫然地一搖頭,而後又無助地一點頭。
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柔聲說︰「我鮮少會特赦一個重刑犯人。初次和你相遇時,我一眼就認出了你是菱花仙子的轉世,因此我才會赦免你。」
猛地抽出手,她沉默地望向地面。
伴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地捏住衣服。手指已漸漸泛白,她卻毫無所覺,只有臉色看起來超乎尋常的平靜。
勰愨看著那雙縴白的手,再度用寬厚的大掌,輕輕包住它。
「從小到大,我的生活里只有痛苦、自卑、絕望,是你給了我歡笑、幸福、快樂……這些我從不敢奢望的感情。在我的心里,高傲的菱花仙子只是我向往美麗事物的一個化身。既是化身,我又怎可能會對她產生男女之情?」
林花猛然抬頭,含淚顫聲問他︰「你……真的喜歡我?」
「當你看見王仕文而甩開我的手時,當你被那摹拖進地獄時,當你被我冤枉折斷手臂時,當你蒙上臉而對我冷若冰霜時,我都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你。我的確是個笨蛋,想珍惜的人卻反而一直去傷害她,想要保護你,卻又一直把你推向危險中。對不起,林花,你能原諒我嗎?」勰愨大大的眼楮中,閃過一絲激動和愧疚。
「鬼頭!你才不是笨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她放聲大哭,「你是個很棒的男人,既溫柔又體貼,對物質的要求也不苛刻,尤其是對我非常的好,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除了我的父母外,還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全心為我付出。你不像那些我認識的男孩子,接近我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我的身體和那張美麗的臉。」
勰愨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
她抱住他,緊緊的。
「快看,林花,有彩虹了。」他驚喜地叫道。
「彩虹不過是有七種顏色的光譜罷了,有什麼高興的?」
「在天界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如果一對戀人能在智音山頂看見彩虹,他們就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誰和你是戀人了?」她羞紅了臉,埋在他的懷中輕捶他的胸膛。
「難道我們不是?」
他歡喜的表情立刻像被蒸干了水的隻果,皺巴巴的,難看極了。
「討厭啦。」
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是老樣子——阿呆一個。但是,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她喜歡他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的容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羞澀地貼在他耳邊,雙頰滾燙。
緊緊將她摟在懷中,他心潮起伏。幸福的洪流涌進他的生命,她香氣馥郁的容顏,已成為他今生最大的眷戀。
「下一站我們要去哪里?鬼頭。」
「清湖,去喂鏊鱗。」
「鏊鱗長得是啥樣子的?」她忽然很好奇。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勰愨說得很神秘。
清湖,輕漾的湖水,碧光粼粼,映出漫天的霞光和綠藻的暗影。微風拂過,岸邊的翠柳沙沙的搖曳,繽紛的花朵,芳華綻放,陽光在水的倒影中,變幻著七彩的光芒。
那燦陽,那湖光和那垂柳,朦朧一片,縹緲如幻境。
湖岸的一塊岩石上,林花和勰愨迎風而立。
風吹起他們的衣袂,卻吹不散他們臉上的笑意。依偎在勰愨溫暖的懷抱中,林花銀鈴般的笑聲在風中飄蕩,「鬼頭,睜大眼楮好好瞧瞧,這才叫湖,不是你家後院里那個黑漆漆的小池塘。」
「真美啊,令人都不忍心打破它的寧靜呢。」她嬌聲贊道。試探性扔下一塊石頭,濺起的水花小得驚人。
這湖,好深!
嬌怯的身子微微一顫,勰愨就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
「有我在,沒事的。」他伸手將她攬得更緊,他知道,她有恐水癥。
「上次在你家,有你在我都差點被淹死。」想起被水淹溺的感覺,她心怕怕地說。
「你不還沒死嗎?」
「幾日不見得對你刮目相看了,你果然練就了一副鐵齒銅牙。」她一惱,兩手一揪他的雙頰,狠狠一擰,訓道,「這麼深的湖,萬一我死在這里,你是不是又想去找別的女人?」
他疼得直咧嘴,推開她的手,委屈道︰「哪還有什麼別的女人,她們一見到我,跑得比獵豹還快。」
她手一按,他乖乖坐下。
指著他的鼻尖,她居高臨下地說道︰「就算你再去找,也找不到比我還美的女人了,听著,路邊的野花不許采。我發現這幾日,你的行為越來越輕浮散漫,‘傻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但是那個狐狸精,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下?」
她冷哼一聲,抱臂望著他,酸酸的口吻一听就知道她的醋罐打翻了。
狐狸精?是指撒旦的妻子莉莉絲嗎?她還在意莉莉絲曾經吻過他?瞬間,勰愨手足冰涼,冷汗直冒,活像一個被妻子抓到外遇的丈夫。
窘迫,難堪。
「她、她……我當時也沒有想到她會那樣做。」
林花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爆栗子,「從現在開始,不準你再看她一眼,不準你靠近她三米之內,不準你再和她說一個字,不準你心里想她。再看見那個狐狸精,就當沒有看見,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