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勰愨喜歡的女人嗎?果然是天姿國色,楚楚動人。眼波一轉,她看到一身白色長衫,頭系白色頭巾的勰愨快步迎向紗織,紅暈微染的臉龐上,盡是溫柔的笑意。
她鼻根一酸,眼圈忽然有些發燙。
這些天以來,勰愨都不曾對她這樣笑過,整天沉著一張死人臉,她只能從偶爾和他交匯的視線中,察覺出一絲潛藏的悲哀和痛苦。
什麼嘛,明明被甩的是她,他怎麼還裝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哼,玩失戀?讓那個紗織好可憐他?
齷齪的男人,思想太陰險了。
風中,勰愨愉悅的笑聲爽朗、清亮。
華美的彩燈下,並肩而行的勰愨和紗織,重逢的喜悅和激動在眉宇間閃爍。溫柔的紗織螓首微仰,睫毛輕顫,嬌怯的明眸欲語還羞;她身側的勰愨,雙頰酡紅,大大的眼楮此刻仿佛在發著亮。
那是一種林花從沒見過的溫柔光華。
明亮,快樂。
林花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鬼頭到底在想什麼?他干嗎要對那女人笑得那麼開心?難道……他還忘不掉這女人?
她微微轉動脖子,視線移到香閣上,璀璨的夜明珠,閃著白晝般的光。
包濃的醋意漫過她的眼楮。
表頭,你何曾對我用過如此心思?林花明亮的眼眸漸漸黯淡了,這門前浩瀚壯觀的花海,這用來裝點香閣的珍貴明珠,是不是說明,你在乎的始終只有她——紗織。
頭好痛,眼楮也好痛!回去睡覺!那對快樂的狗男女,看得真是刺眼。
她轉身,直奔臥室。
窗外,暗黑一片,仿佛有什麼壓抑在心頭,令她無法呼吸。輾轉反側,她忽然從床上坐起,難道鬼頭真的只是受到她臉蛋的誘惑,根本就不喜歡她這個人?
他竟然和王仕文是一丘之貉。
表頭,我要你後悔,後悔這樣羞辱我!
林花狠狠地將杯子摔到了地上,霍然起身奔向玉酈閣。
「殿下,紗織小姐從玉酈閣的台階上滾下來了。」一個小表慌張地跑進勰愨的書房稟告道。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勰愨一轉身,紗織性情溫柔,舉止優雅,不會如此粗心大意。
小表哆嗦著,欲言又止。
「說!」勰愨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了。
「半個時辰前,林花小姐曾經去找過紗織小姐,然後紗織小姐就從台階上滾下來了,而且林花小姐當時就站在台階之上。」小表很慎重地挑選著合適的詞語。
「你下去吧。」勰愨打發走小表後,踱到窗邊。
林花,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為什麼你要去傷害紗織?想到身子一向嬌弱的紗織,勰愨就很歉疚——她不過是來送母後曾經向她訂購的衣服,卻遭此無枉之災。
他心中有了決定,喚進一個小表問道︰「林花在哪里?」
「林花小姐在、在睡覺。」
睡覺?勰愨不能相信,傷害了一個柔弱女子她居然還睡得下去?!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呢?
第7章(1)
穿過長廊,勰愨冷冷地走在風中。
陰沉的面色,使他那張不英俊的臉,更多了幾分妖怪般的猙獰。林花緊隨在他身後,在他憤怒的背影中,忐忑不安。
為了一個紗織,他犯得著這樣嗎?她委屈地嘟著嘴,那女人算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相信那女人,也不願听她的解釋?當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歡喜得快跳出嗓子眼,沒想到他卻殘忍地告訴她——他只是為了紗織而來。
從天堂到地獄,只有一瞬間。
燈光黯淡,景物幽暗。她心中的希望,就像四周湮滅的光芒一般,蒼白無力。光影交織,竹林輕搖,黑杉樹和香蘿樹交纏的枝葉,將飄浮不定的陰影,投向她的頭頂。
他冷淡的態度,漾散在空氣中,刺痛她的心。
淚水,默默地流下。
表頭,如果你此刻回頭看我,哪怕只是一眼,我也不會再生你的氣,我會全部都听你的,你知道嗎?
穿過暗夜,迸出眼瞳的是,蘊含在胸口小小的渴望。
卻終究只能是奢望。
淚光閃爍,沾濕他突然停頓下來的後背。
砰——
揉著撞痛的鼻尖,她剎住腳步,卻沒抬頭,「干嗎停下來?」
「小心些。」勰愨的聲音溫柔得沒法形容。
林花暗中一喜,宛如百花怒放,原來,鬼頭還是在意她的,太好了!
她撒嬌道︰「好……」
「痛」字還沒有出口,忽听勰愨又道︰「紗織,你怎麼出來了?」那聲音,溫柔得可以擰出水來。
紗織,紗織!原來他的溫柔只為她!
心,破開一個裂口,涌出一股無望的悲哀。
冰涼刺骨。
踮起腳尖,越過勰愨魁梧的肩頭,她果然看見手拄木拐的紗織,一瘸一拐地向他們迎面走來。
昏黃的燈光,照在紗織秋水為神,玉為骨的花容上,當真是嬌怯柔弱,溫柔可人。她白玉般的面頰,被冷風吹得通紅,就連櫻唇也在輕顫。
忽地,木拐一滑,她柳葉般的身子猛然栽向地面。
林花只覺眼前一花,身前的勰愨已經不見蹤影。睜目尋去,卻看見勰愨一雙結實的胳臂,正穩妥妥地輕托在紗織的縴腰上。
原來,他是去做了護花使者!
林花不無嫉妒地瞪著他們,該死的紗織,居然那樣怯生生地偎在他懷里,故作柔弱。
紗織垂首,頰上似有紅雲,她柔聲道︰「多謝殿下。」
「不必多禮,你怎麼不多休息?」
紗織嫣然一笑,「殿下,不過是輕微的扭傷,看來我要在府上打擾幾日了。」
林花冷眼旁觀,越看越不爽。一個小時前,她不過是想找她問清楚,她賴在地府不走是什麼意思,誰知道那女人說的話句句暗藏挑釁,講到最後,她居然又莫名其妙地當著眾人,跌下台階,搞得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凶手一樣。
好卑鄙的女人!看似柔弱,實則陰險狠毒!
林花眼珠一轉,冷冷對紗織說道︰「你不想念你的丈夫嗎?」
紗織臉色未變,繼續笑著,「我的夫君最近被玉帝派往凡間公干了,我剛剛已經告訴過他,他說過幾日他會來接我一起回家。夫君要我向殿下轉達他對閻王陛下及殿下的問候。」
勰愨放開紗織,扶她站穩,「我實在是很愧疚,讓你出了這種事情。」他轉過頭,嚴肅地說,「林花,過來跟紗織道歉。」
林花頭一撇,一臉的不屑。他對她和傻子的態度差那麼遠,什麼意思呀?白眼一翻,她冷冷道︰「我不會向那種虛偽女人道歉,要道歉你自己去!」
「做錯事的人是你!快!」他疾言厲色,看也不看她一眼。
心中那個裂口越開越大,她咬緊牙,忍住。
「你……你不相信我?」她顫聲問他。
「我只相信事實。」勰愨一字字地告訴她。
他的目光雖然轉回到林花的臉上,卻冷如刀鋒。
在那樣冰冷的目光下,林花的眼圈一紅,珠淚禁不住賓滾而下。
勰愨沉著臉,沒說話。
「算了,殿下,其實林花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請您別再責怪她了。」紗織曼聲說道,貓咪般柔順的表情,尤為惹人憐愛。
林花氣得一跺足,嘶吼道︰「少在那里裝好人了,你干脆弄斷腿,這樣就可以一輩子賴在這里不走了。」不理性的話,月兌口而出。
勰愨的臉色更冷了。
「去道歉!」他聲色俱厲地喝道。
死咬著紅唇,林花倔強地站在那里。鮮紅的血順著咬破的下唇,從她光滑的下頜流下。她繞到勰愨身前,縴手一揚,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沉重的脆響聲,令氣氛更加窘迫。
勰愨慘白的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血紅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