勰愨狐疑地細細打量他的表情,被他騙過N次,他不得不謹慎,「出了什麼事情嗎?」
「想知道?」湟凡天淡淡一笑,一團白煙散開,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房間里只殘留著他嘻嘻哈哈的余音,「我在侯聚亭等你,不見不散哦!」
「他會法術!」林花目瞪口呆地站在湟凡天消失的地方,探手模模後,歡呼雀躍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活生生地從我面前消失掉,好神奇呀。」
「那不過是最低等的法術。」
「鬼頭,你別忘了,我可是個凡人耶。」
表頭?勰愨的心一瞬間像是被什麼刺痛了,涼颼颼的。一股難言的悲哀涌上心頭,鬼頭?這算是他新的名字嗎?自從去學院讀書後,他的外號就多得數不清,什麼「小閻王」、「夜叉公」、「糞蛆王」,他真正的名字除了老師們叫過,只怕再也無人叫過,更別談是會記得了。
他垂下頭,退後幾步,心中一片悵然——她和那些人也一樣,原以為她會稍稍有所不同。
不想,林花卻緊跟上來,根本就沒有察覺他的心思,她大咧咧拉住他的衣襟叫道︰「鬼頭,你要去哪里?我都悶死了,帶我一起去放放風嘛!」
「我要換衣服去覲見玉帝。」他冷冷答道。
「你的工作服是什麼樣式的?顏色不會又是青色的吧?我看看!」她興致勃勃地纏著他,手並沒有松開他衣襟的意思。她怎麼听不懂話?換衣服的意思是要她立刻出去,她怎麼還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你出去!」他忍無可忍地下了逐客令。
林花眨巴著大眼楮,嗤嗤地笑出聲,「鬼頭,你好保守哦!都是什麼時代了,放心了,我不介意啦!」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我介意!勰愨很想把她吼出去,可是當他看見她那張燦爛的笑顏,他又不忍心了。搞什麼?他干嗎要對她心軟?打開衣櫃,他從箱底拿出塵封多年的朝服,心中一片悲哀。如果自己長得相貌堂堂,體面大方,王母娘娘就不會憑第一眼認定他和菱花仙子有什麼苟且之事,會相信他的解釋,那麼菱花仙子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唉,就算是上天覲見,怕是也沒有多少人會對他展露笑顏吧?
「鬼頭,你又在發呆了!你怎麼老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樣呢?年輕人應該朝氣蓬勃的才像樣啊。這就是你的工作服?」她劈手奪下朝服舉高抖開,眼楮半眯,皺著秀眉搖頭嘆氣,「難看的款式、土氣的顏色外加惡心的剪裁,玉帝老頭的品位也太低了吧?」
天啊,她在說什麼?勰愨驚得差點連心跳都快停止了,她不知道靈霄寶殿里千里眼、順風耳的厲害嗎?那兩個小神,經常會心懷叵測地監听、監看世上的眾神聲音和影像,在玉帝面前搬弄是非,美其名曰是對眾神的道德品行進行監督,實際上還不是為了鞏固自己在中央天宮里的地位和權力。
所以,現在的眾仙們都謹言慎行、如履薄冰地在過日子,他也不例外。
因此,他討厭長大,討厭要面臨復雜的人際關系和權力斗爭,這兩樣都是他不擅長的,不過,幸好,他的世界是在地府,他是地府未來的王。
見林花還在喋喋不休地批評他的朝服,他冷冷地喝道︰「住口!不許你侮辱朝服!」
「怎麼不能了?天界不是崇尚言論自由的嗎?我只是真實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如果連這點基本的權利都沒有,玉帝老頭豈不是和凡間專制的土霸王有什麼兩樣?」她固執地頂回他的話。
勰愨不再理她,只是低頭輕聲吟念。在他的嘴唇嚅動間,他伸到胸前輕輕轉動的手指周圍突然出現一道薄薄的青霧,那道青霧幻化成冰凌狀線條,隨著冰凌藍色的逐漸變淡變白,房間四周被他施下胤止術。
胤止術能有效地防止千里眼、順風耳的刺探。
「哇,好漂亮!這是什麼法術啊?」林花拍著手笑看頭頂的奇景,見勰愨仍不理她,于是噘起嘴湊近他,「你在嘀嘀咕咕的念叨什麼?又不是鴿子。」
勰愨習慣性地避開她的目光,向後一退,「玉帝上掌三十六天,下握七十二地,掌管一切神、佛、仙、聖和人間、地府之事,是天界最高的主宰之神,侮辱他會死得很難看的。」
「無所謂呀,反正我已經都死了,最多不過是下地獄,要不就是被罰投胎做畜生,那更合我意了。如果真變成那樣,我要做一只快樂的畜生,在陽光下愉快地享受每一天。」林花嘿嘿一笑,雙手放在腦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勰愨默默接過朝服,伸出手指對著她隔空劃了一個圓弧,林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消失,她驚恐地尖叫道︰「鬼頭,你做了什麼?」
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身影,勰愨慘白的臉上青氣裊繞,「我不叫鬼頭,還有,你一個女孩子,總不能待在我的臥室看著我換衣服吧?」
「你不是那些鬼的頭頭嗎?那你叫什麼?從沒有鬼告訴過我呀!」她急急地嘶喊,手臂亂揮地想拉住他。
他手掌一張,半空中,幾縷黑色的煙霧聚合成兩個斗大的黑字︰勰愨。
勰——愨?
林花瞪大眼楮,努力辨認那兩個字,丟臉!她好歹也是大學生,為什麼她都不認識那兩個字的?該怎麼念?力殼還是思殼?
不管那種念法,都很難听!長得丑陋,連名字也這麼的怪!
「我不管你叫什麼,我就是要叫你鬼頭!又不是章魚,噴什麼黑墨呀!少在我面前賣弄你的爛法術了!」林花牙一咬,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
很難得的,勰愨背對著憤怒的她,笑了。
第2章(2)
勰愨站在凌霄寶殿殿前的侯聚亭中,等候著玉帝的宣召。凝望著亭外秀逸的美景,輕輕長嘆一聲。
天界,果然還和多年前一樣,美得那樣明媚。它永遠不會像地府那樣黑霧籠罩,陰雲覆蓋,仿佛世間丑惡的一面,全都被展現在眼前。
翠綠的松濤林海間,點綴著流光溢彩的亭台樓閣。清澄透亮的天空和霧氣隱現的碧水,構成這天與地的色彩,在華美溫柔中,又帶著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
如果說地府是影,那麼天界就是光,可是,在這里他卻從沒感受過光的溫暖。
思緒萬千。他黯然地閉上眼楮,任溫柔的風輕輕摩挲著他黑色的長發,去撫慰他心底的傷痕。
一陣嬌笑迎風吹來,吹醒他混沌的思緒。抬眼望去,他發現從遠處走來幾位華衣彩裙的仙子,彩帶飄飛間,婀娜的身姿尤為引人遐思。
隨著人影越來越清晰,勰愨在看清那幾個仙子的面容後,頓時臉色大變。
他慌忙左右一瞧,想尋找藏身之處,沒想到亭中除了三根細紅柱子,什麼也沒有。他當機立斷,藏身在柱後。
心怦怦地跳得格外大聲。
勰愨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那鼻端邊逐漸濃烈的香氣,令他的心幾乎快跳到了嗓子眼。他的臉頰緊緊埋在柱子上,那款步姍姍走近的四個美麗仙子,正是他以前的書院同學菀洛仙子、白紇仙子、金蓼仙子和夕毓仙子。
一襲鵝黃輕紗的菀洛仙子,曾是他們班公認的班花。幾年不見,她倒是出落得更是耀如春華,只是眉宇間的那份倨傲,依然張揚如昔。想當年,他不過是不小心笨手笨腳地扯破她的裙子,她夸張地痛哭了一場,他因此成為班上同學頭號公敵。
所以,此刻還是假裝沒看見她最好。殊不知,他的躲閃反而引起她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