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也許他一直在忍耐。」其實他自己也喜歡看她不施脂粉的臉蛋,清新動人。倪照心里這樣想,但是不知怎麼地,就是說不出衷心贊美的話,嘴巴硬得很。
或許是因為這輩子從沒贊美過女人的緣故吧!他暗忖著。
「他才沒有苦苦忍耐,他愈來愈愛我,否則他干麼跟我訂婚?」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干麼跟這個討厭鬼講這種私人的事情。
「那你呢?」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但是一向沉靜的心湖竟泛起陣陣期待的漣漪。
「我什麼?」
「他愈來愈愛你,你也愈來愈愛他嗎?」倪照發現自己是咬著牙齒、握緊拳頭問。
「廢話!」這男人問的是什麼白痴問題。
「你很愛他?」倪照一徑地追問她這個私人問題。
「我如果不愛他,」舒隻在他面前舉起右手,以中指上的銀戒為證。「我會跟他訂婚嗎?」
那戒指在他眼前閃耀著刺眼的光芒,他居然感受到心窩里有一根針隱隱刺痛著他的心瓣。
「是愛還是很愛?」自己居然在問她程度問題,這問得連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是什麼鬼問題?」她澄澈的眼眸望著他,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愛就愛嘍,哪里還分什麼愛或很愛?」
「當然有分。」他略顯激動。「只有愛,是可以輕易割舍;如果很愛,那割舍就是痛徹心扉,甚至以性命相搏了!」
「老實說,這問題我還沒想過,我只知道博創是我的男朋友,我愛他,交往五年多後訂婚,然後結婚,他總是在我身邊,我怎麼會去想‘割舍’這樣的問題。」這一刻,她忘記兩人曾經水火不容,居然卸下心防,向他坦承自己內心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另一個男人出現在你眼前,你愛他更甚于許博創,你會割舍交往多年的他,還是佔據你整副心魂的男人?」倪照專注地瞅著她,說話的口吻不復冷冽刺人,語調是輕柔溫和的。
舒隻看著他的眼楮,說不出話來。
在他湛黑深邃的眸里有兩簇奇妙的火花,神秘而詭異的燃燒著,剎那間,仿佛把她的理智焚毀殆盡。
「你會割舍誰呢?」他萬分渴望听到她的答案。
她還是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神攝人心魂,那張俊美的臉孔是多麼危險的誘惑,他是上帝的子民還是撒旦的使者?他是拯救人們的靈魂引往天堂,還是墮落人們的靈魂拉下地獄?她疑惑極了,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舒隻?」她在發什麼呆?怎麼不回答他?
「喵嗚——」貓兒自她懷中跳到圓桌上。
「志摩?!」舒隻大夢初醒般的驚叫一聲。
倪照抓住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真是無聊,根本沒有那樣一個男人出現,這只是一個假設性的問題,我還沒遇上,怎麼回答你。」她逃避去深思這麼一個難解的習題。
按平常,她一定會沒好氣的跟他說︰「這關你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回答你。」但是現在怎麼搞的,他問一句她就答一句,好像被他收服似的。
「是嗎?真沒有那樣一個男人出現嗎?」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貓。
「當然沒有。」她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欲振乏力。
倪照不說話了,他伸手輕輕刷著小貓的軟毛。
「更何況,你別把我當成水性楊花的女人,我才不會見一個愛一個。」他的沉默令她不安,她故意鼓起粉腮佯怒道。
「女人不都是這副德行?」他玩弄著小貓的四肢,一下拉拉的它的前腿,一下扯扯它的後腿。
「又來了!」舒隻翻了個大白眼。「你又要開始數落你老媽了吧!
小貓和倪照玩得不亦樂乎,嘴里喵嗚喵嗚叫個不停。
倪照似乎也沒听到她的話,徑自和貓兒玩得盡興。
「你不覺得你誤會你老媽了嗎?」她想起壁鐘里那堆泛黃的相片。
倪照看她一眼,不回答她。
「算了!你一定不這麼覺得。」
「那女人根本不懂得愛人,她只會耍人。」他扯了扯小貓的耳朵,抬起頭看她。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她像看犯人似的斜眼看他。
「從我有記憶以來……」
「從你有記憶以來,」舒隻打斷了他的話。「就老是看母親跟一個又一個男人糾纏不清。」她光是听芸芸說的都背起來了。
「孫芸芸在我們面前乖得像只小白兔,沒想到在你面前倒挺聒噪的。」倪照對她們友好情誼了然于胸。
哎!習慣是人之大敵,他從來不認為哪個女人像小白兔,但是自從轍在他身旁老是念「芸芸就像只可愛的小白兔」,他就不知不覺被潛移默化,看到孫芸芸就想到小白兔,真是墮落!
「芸芸可什麼都沒跟我說。」舒隻急忙解釋。
完了!這男人心胸狹窄,擅于記恨,也不知道會對芸芸采取什麼報復手段?芸芸乖巧善良,哪里是這種狠角色的對手。
「放心,有轍在,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倪照慢條斯理地說。
轍再怎麼不成材、愛女人,他也得認了,誰叫轍是他的弟弟,看在轍的面子上,他再怎麼不情願也要接受孫芸芸是他弟媳的事實,免得兄弟反目成仇。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
言歸正傳。「倪照,你要跟你媽嘔一輩子氣嗎?」
「無妨。」他對此毫不在乎。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她念了兩句古人的至理名言,提醒他及時行孝的重要。
「我對我爸挺好的。」
「是你媽!」這男人在跟她裝傻。
「我能承認倪瀲灩是我媽,就是盡最大的孝道了。」
「倪阿姨很在乎你,她真的對你很好。」想到倪瀲灩,舒隻忍不住多幫她講幾句好話。
「我不想听。」這些話從外公、外婆跟老爸口中听太多次了,他听了都覺得煩。
而且沒想到最近連雋跟轍也開始在他耳邊講這些廢話,更讓他不堪其擾,煩不勝煩。
「你非听不可!」舒隻很強制的宣告。
他好笑的問︰「為什麼我非听不可?」
「因為你剛才也說了一大堆我不喜歡听的話。」基于公平原則,她有權力逼他听。
「好!我洗耳恭听。」倪照把小貓揣在懷中,暗示她跟貓玩比听她說話有趣得多。
「你媽咪很愛你。」她清晰有力的說,希望他把這句話深刻的記在腦海里。
「嗯。」他扯扯貓尾巴,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她非常在乎你,十分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她把自己所觀察到的事情講出來,希望他明白。
他懶懶的問︰「例如?」
要她舉例說明?沒問題!「例如你上次在國際媒體騙世人說你是同性戀,她難過頹喪了好久,皺紋因此多出好幾條。」
舒隻深刻認為,倪瀲灩臉上的皺紋不是歲月刻劃的痕跡,是被她那四個兒子忤逆出來的。
「騙?」他發覺這個女人十分聰明伶俐。「我是說實話。」
「倪照,你當我是瞎子,不會用眼楮看啊!」她討厭被人當成傻瓜。
「你看出了什麼?」跟這女人講話真有意思,既不會奉承他,又很敢吐他槽,倪照終于明白,原來跟女人說話也會有暢所欲言的感覺。
「那天你……」舒隻猛然住嘴。
「那天我怎樣?」看她滿臉通紅,倪照也看穿她的想法。
他想逗著她玩?想都別想!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麼好害羞,有什麼不能講。
「那天你……你壓在我身上,看我……親我……如果我還認為你是同性戀,那我就是麻木無半點思考能力的植物人!」她紅著臉,鼓起勇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