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三者’。」秋艷霜眉心打褶。
「沒錯。」冷清夜的笑容滿含苦澀,「記得那次你發現我的‘恩客’是他時,整整三天不和我說話;那時我不僅自厭,還自卑、絕望。」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秋艷霜連忙澄清。
「沒關系。本來我就知道這個身分會引來旁人不屑的目光,你的表現在我的預期之內,這不怪你。」
「沒想到你承受了這麼多。」秋艷霜這才發現,冷清夜的道德觀其實不比她少幾分。
「曾經我和衛宇衡談開了某些部分;那時我情緒失控的跪著求他別再來找我,因為他的出現總讓我想起以前‘賣身’的時光。和他在一起,我真的沒辦法有‘平起平坐’的感覺,好似被他買過,就永遠矮他一截似的。」
「他從來不曾這樣看待你。」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心病。」冷清夜點頭承認,「我沒辦法控制我的感覺,所以顧不得他的感受,把自己貶為受虐者,並用言語攻擊他,把過錯全推到他身上。」
這會兒秋艷霜無話可說了;清夜受到傷害的程度,遠遠超過了衛宇衡的預期。
「很糟糕對不對?」冷清夜淒澀一笑。「我攻擊他,自己卻更難過,因為這讓我體認到自己是多差勁的一個人。縱使他買下我。但他供給我奢華的生活,並且因為體貼我而選擇分手;比起他的付出,我根本沒有資格這樣對他的。」
冷清夜低首,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滴落。
「這些事讓我對自己完全失去了自信,所以就算他後來表明喜歡我,我都沒有勇氣接受。一個用錢就買得到的女人,憑什麼得到他的真心喜愛?」
秋艷霜蹙眉,「你自卑過頭了。」
「為什麼不?我是個‘情婦’,跟妓女沒兩樣,不是嗎?沒有男人會對妓女認真的。」
「你……」
「這種感覺好恐怖,當了一次‘妓女’,我才知道這種羞辱一輩子也抹不去,它曾永遠留在記憶中折磨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救贖,也無法奢求‘忘記’的奇跡。」
秋艷霜緊緊擁住痛哭的冷清夜。
「我真的後悔了。上來台北,我求的是自由的創作環境,盡避未來的前途不算明朗,可是我活得很自在愉快。直到遇見了他……」冷清夜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一些可能我努力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成就,只因他的一句話,就全數屬于我。可也從那時起,我開始懷疑自己追求的目標,而且喪失了前進的動力。」
冷清夜倏地抬頭望向秋艷霜,「你能明白嗎?自卑毀了一切。就算我擁有最先進的手提電腦,但我卻幾乎寫不出東西來了。而糟糕的是,就算我不寫也沒關系,他給了我太多錢,不寫稿子我還是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止以前還好上數倍;那麼我還寫書做什麼呢?」她搖搖頭,似乎那樣就能讓腦子清醒些。「可是我只會寫書,只想寫書,如果失去這項能力,那我什麼也不會了,連帶活在這世上的目的也不見,這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秋艷霜震懾地說不出話來。
那場買賣毀了一個原本優游自在、對人生充滿希望的女孩。不該是她,不該是清夜的……
「其實我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可是,我還有家人……」冷清夜逼著自己坦承一切,「我曾經‘賣’過這件事不只是羞辱我自己,同時也羞辱了我的家人。一旦消息傳了出去,他們如何做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啊……」
夜更深了;原本希望解開心結的長談,反而成為撕裂傷口的酷刑。
秋艷霜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夜,冷清夜失控痛哭的告白。
☆☆☆
將錄音帶遞給衛宇衡,秋艷霜不發一語。
「這是……」他不解地望著冷清夜的室友。
「你听一听吧,那是清夜心里的想法,我想,她應該都說出來了。」她原本是同情衛宇衡的,但清夜的遭遇更令人心疼。
「謝謝你。」衛宇衡緊握錄音帶,小心地收入西裝內側口袋。
「衛先生,听了清夜的話,我沒辦法站在你這邊或她那邊,這件事情只有靠你們自己去解決了。」她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衛宇衡沉默地點頭。能得到秋艷霜的幫忙已屬僥幸,他記得清夜提過這女孩有極高的道德標準。料想秋艷霜是無法接受他花錢買女人,以及冷清夜的賣身秋艷霜起身準備離開,卻被衛宇衡制止。
「她……最近還好嗎?」他關心清夜。那日求婚被拒,原是賭氣地不想再見她,可這會兒他後悔極了。
「好或不好,答案都在錄音帶里了。」說完,秋艷霜便轉身離開。
☆☆☆
听完錄音帶,衛宇衡沉默許久。
蚌性上的固執和強勢,使他在面對自己追求的目標時,總是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為所欲為。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行為造成多大的傷害!愛情不同于商業行為,而他卻等同視之,忘了清夜只是一名弱質女子,而非與他對立的強大敵手……
愛情有各式姿態,他卻挑了最差勁的一種做為開端。
對清夜,他是欲還是愛?听過她的告白,他無法再那麼理直氣壯了。
她的話讓他知曉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他藉著金錢和威脅迫使清夜委身,他更應該感到羞慚自鄙。
☆☆☆
承認自己的後悔真的不容易。
將所有的心情全數傾吐之後,冷清夜接連一個星期幾乎足不出戶,而且將自己鎖在房間里。
「怎麼辦?」楚越越擔憂地問著秋艷霜。
「她需要時間。」秋艷霜也不好受,因為是她逼清夜撕裂傷口的。
「那麼衛宇衡呢?為什麼他都沒有動作?」
「因為他有良心。」不論是誰听到清夜那一番話,再沒廉恥也會被激得忍不住跳河自盡算了。
現在情況似乎又惡化了……楚越越和秋艷霜其是無語問蒼天。
「我要走了。清夜若再不出來,你就踹她房門,她早晚會讓步的。」秋艷霜提起行李往門口走,她有事要回家一趟。
「快些回來啊,我怕自己沒辦法說服清夜。」
秋艷霜頭也沒回,只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
門口傳來奇怪的聲音,听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的爪子正在抓磨她的房門。
冷清夜自發呆中清醒過來,困惑地走下床打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只小到單手即可環抱的貓咪。
「越越。」
冷清夜淡笑地經喚,躲在一旁的楚越越立即探出頭來。
「我想你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應該餓了。」她端出一盤食物。
真是窩心的小女孩。冷清夜笑眯了眼。
「陪我一起吃好嗎?」她朝楚越越招招手,楚越越立即笑開了。
「當然好。我一直好擔心你,還有艷霜……」楚越越還未坐下,嘴巴就開始說個沒停。
冷清夜邊听邊吃,左手還不時地逗弄身旁的小貓咪。
幸福其實很簡單的,僅只友情的滋潤也可以讓人感動。
☆☆☆
日子似乎恢復了簡單平靜,冷清夜終于還是回到寫作,把一篇故事趕完了。
交了稿子,無事一身輕的她找了秋艷霜一同到花蓮去玩了幾天,楚越越則因為懶得出遠門,堅持留在家里看門。
這天,小別墅來了個不速之客。
「請問冷清夜小姐在嗎?」來人是一位慈祥和藹的婦人,優雅的服飾和氣質顯示婦人的出身高貴。
「清夜和艷霜前兩天到花蓮去玩,要下午才會回來呢。」楚越越笑答。
「啊,真糟糕。都是我老胡涂了,忘了先打通電話問一聲。」老婦人懊惱地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