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他,眉宇之間,仿佛有著熟悉的輪廓浮上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偏著頭想,瞧他個仔細。瞧著、瞧著,實在覺得他好好看,她突然心口一怦,嬌顏頓時染紅。她……真的覺得他很好看?
怎麼會想到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采凡懊惱地暗自申吟。
遇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衛勛風沒有乘機解釋什麼,只是攬過她的蠻腰,輕輕松松地上樹去。
「問吧!」
「問什麼?」采凡一臉莫名其妙。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什麼。」他心情愉悅,主動要求接招。
「什麼都可以問?」采凡猛地頓悟。「不管問什麼,你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輕輕頷首,因為她那句︰「唉,瞧你多上道!‘衛勛風’要是能像你這樣,那就好嘍!」讓他感覺到,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正逐漸加深,所以決定來個謎底大放送。
采凡迫不及待地提出問題。「那布告是怎麼回事?」
真不愧是君采凡!
衛勛風心里有著嘆息。他本來以為,以采凡剛才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好像沒有的情形,也許會先探探這件事兒。
從小到大,她的心思都在新奇的事上頭打轉,他早該想到這一回也不例外。
他打起精神,解惑道︰「官府懸賞重金,想要制伏為惡多年的家伙。」
「那你揭它下來,是想……」她一臉興奮地問著,嗅得到華麗冒險的氣息。
「知道‘賞金獵人’嗎?」他拋出一個問題。
「那是干什麼的?」君府小姐的常識呈短缺狀態。「抓牛還是抓羊的?」
「抓人。」他委實敗給她,不曉得這名號在她心目中竟是如此不英雄,間接損及他的專業形象。「官府除不了的敗類禍害,就貼布告出去。有一種人不受命于衙門,但專門尋這些惡人的晦氣,以換取賞金。」
「這叫作‘賞金獵人’?」她終于抓住一點竅門。「你就是做這一行的?」
他徐緩地頷首,差點讓采凡興奮得失聲尖叫。多了不得的身分!八成過的都是刀口舌忝血的生活,听起來就好像很刺激的樣子!
多令人向往啊,賞金獵人!
「你要開始行動了?」想到那紙揭下的布告,她的眼神熠熠閃爍,小拳緊握。
「你想要跟?」他一語道破她的想望。
第七章
這本來就是他布下的餌,讓采凡轉移目標到他身上。君設陽榮任她心目中的英雄已然太久,他決定,要在她心里搶下一席寶座,把她未來生命的目光,統統聚焦在他身上。
采凡點點頭,眼楮亮得像火炬。
他明知故問。「你不是志在將軍嗎?」
「自從我發現,我的手腳不能齊用、書樓的兵書又始終弄不到手之後,就已經默默打消這個念頭了。」多年的想望啊,居然那麼容易就被打破!采凡微帶落寞。她試著打起精神。「我發現‘賞金獵人’比大將軍更好玩!」
「哦?」他啜飲了一口美酒,不動聲色。
「出任務時,你會需要一個為你搖旗助威的小幫手,對吧?」她盈盈請求的眼神,像只請求人憐愛的小鹿兒。
衛勛風笑瞅著她,莫測高深的表情沒有泄漏出他的心意。
「帶我去嘛,帶我去嘛!」她軟軟地請求著。「我當不成威風八面的大將軍,至少讓我攀上賞金獵人的邊,掙下一大筆賞銀,跟家人、街坊鄰居顯顯威風吧!」
听到「賞銀」兩個字,衛勛風的唇角突然抽搐了一下。
必于這個賞銀嘛,實在有待商榷。這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呃,他應該照實說嗎?還是……算了、算了,先別告訴這小妮子,免得她這時抽腿撤退,枉費他努力奪得她心目中偶像寶座的苦心。
「好吧,就姑且讓你跟一次!」他勉為其難地點頭,其實心里正為計劃成功而暗自得意。
采凡立時爆出驚人的歡呼。
※※※
他姥姥的!
衛函禧一個人走在顥城的大街上,怨氣難消。
早就警告過衛勛風別跟他作對,沒想到八年不見,他膽子變得忒大,處處與他相沖,還與君采凡達成一氣,又想拿爛番茄、又想拿臭雞蛋對付他──
可惡!
偏偏他不會武,討不了好。
為了討父親歡心,他把玩樂以外的時間拿來練字背詩。誰知道衛勛風到哪里習了一身工夫?瞧他那模樣,好像一言不和,他就會使厲害手段對付他。
他雖然極為不甘,卻也不敢再吭半聲。
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搶到君府這門親?他太清楚他爹的個性,君府現在寵字當頭,如果真讓衛勛風和君采凡結成了親,爹可能會親自召衛勛風回去當家。
到那時,他多年來擠落衛勛風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這時,忽然有一個人撞過來,破衣爛斗笠的,一身惡臭。
「小心點,本爺不是你撞得起的。」他沒好氣地瞎嚷嚷。
「你才給老子小心點!看清楚,見過這個人沒有?」
斗笠下,一雙濁目滿布血絲,看起來怪可怕的。
衛函禧嗤了一聲,自認倒楣,正要繞道而行,卻被那人力大無窮地抓回眼前。
「我叫你看仔細點,有沒有見過這個人?」骯髒的手指與滿布污垢的指甲下,抓握的是一張已經發黑的人像繪圖。
衛函禧定楮一看。不看還好,一看他就愣了。
他認得出畫中之人,那畫像分明是……分明就是……
※※※
「喂,你使點勁,再墊高一點!」
采凡低頭,以氣聲指示著,拚命伸直了雙手。
「還差一寸就到手了,快!」她低聲嚷著,想要取走百寶櫃最上層的東西。
今兒個午後,她趁所有的人都去午歇,趕緊揪了師父往倉庫跑來。若說書樓是大哥的寶庫,那麼倉庫就是娘的寶窟,所有精致的細軟都收在這里。
衛勛風頂在下頭,當她的墊腳石,從來沒見過身手這麼不伶俐的偷兒;如果他們搭檔成江洋大盜,只怕出師未捷,就要先繞道到牢里吃公家飯了。
采凡不這麼認為。她踩在他背上,搖搖晃晃了半晌,雙手始終構不到百寶櫃的邊。在一次發了急的撲勢後,她陡然失去平衡。
「哇啊!」縴軀疾速地打斜側跌。「接住我!」
嚷嚷的瞬間,衛勛風早已翻身攤平,張大雙臂,在她撲向地平面之際,舍身當肉墊,緩和了猛烈的擦撞力。
那些中和掉的沖擊與痛楚,統統加諸在他身上。
「呃。」他悶哼一聲,感覺她重重地跌在他身上,飄著淡香的長發將他覆蓋。「看來,你還是比較適合待在這個位置。」他扣住了她的腰,將她抱進懷里。
采凡七手八腳地挺起上身,糗大地瞪著他。「我只是想證明,土法煉鋼也有成功的一天。」老是讓他展現高手妙招,她怪不好意思,所以才露這一手啊!
「這種土法不煉也罷,你那磨磨蹭蹭的工夫,差點把我的背都踩塌了。」衛勛風壓低音量地抱怨。
采凡死命瞪住他,瞪著、瞪著,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心中突然一怦。
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多麼令人臉紅的姿勢。她的雙掌撐在地面,他卻被墊在下方,一雙鐵臂隨意而緊牢地扣住她後腰。
長發形成了簾幕,將世界與他們隔絕。她見不著其他,此時此刻,眼中看到的只有他。
她怔怔凝視著他,有些恍惚。
在本質上,她與衛勛風有些類似,卻也有著極大的不同。
他們都傾向自我,對在乎的事情都異常執拗。不同的是,衛勛風始終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他的雙眸早就凝注著采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