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開信箋,暗嘆爹太省了,也不重新用張紙,就在她的家書後直接回覆。
想來是怕三個娘發現他們暗通音訊,找到爹鼓吹她歷游江湖的證據吧?
老爹︰
為了怕等一下忘記,先跟你報備,裙兒需要三錠金元寶,請你馬上將錢袋綁在雪鴿的腳上,快去!
裙兒在江湖上玩得還算愉快,每天都吃得很飽。可是因為裙兒走上回頭路,所以買不到各地土產了。不過裙兒想,做爹娘的總是希望孩兒過得好,所以裙兒帶不帶土產回家一點都不重要,對吧?(快說「對」啦!)
對了,裙兒听到有個人說要找「俠隱派」,覺得「俠隱派」听起來很耳熟,你听過嗎?那個派的人是干什麼吃的?
祝不要被娘打!
裙兒敬上
敖注︰喂喂,元寶呢?快叫雪鴿送來!
後頭,是她家老爹的回信。嘖,不但字丑得可以,連毛筆都分岔了。
裙兒︰
為爹本來還怕你在外頭吃不飽、穿不暖,現在看你混得這麼好也放心了,你知道家里這三個惡婆娘,天天都在哭,煩都煩死人了。我說裙兒啊,要是有人想「欺負」你,你就想清楚,要是討厭那個人,就用擒拿手對付他;要是你也喜歡他,就看著辦吧,到時候爹一定給你作主。
你說到俠隱派,哈哈哈,俠隱派指的就是咱們伏虎寨呀,你一定不知道,咱們寨里也做沒本錢買賣,專門劫富濟貧;「俠隱派」就是世人送給咱伏虎寨的美稱。瞧瞧,人們稱你爹為俠耶,夠威風吧!
要是你听人家說起俠隱派,照例,不要承認。不過,你可以跟爹一樣,偷偷地神氣,走路很有風,然後回家大笑。
你的爹
敖注一︰裙兒,不帶土產回來就不準回來!至少繞到肅豐城,那里有一家圓記咸豬蹄,皮女敕肉軟,爹很愛吃,替我帶三只回來。
敖注二︰可不可以跟爹說,到底是誰提到了俠隱派?那個人是不是感動得尿褲子?爹是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呵呵呵,這人真識貨呀。
敖注三︰不多說,爹要躲回棉被里偷笑啦!
裙兒看得目瞪口呆。
她她她……她家那個「伏虎寨」,就是人稱的「俠隱派」?
敝不得她一听到這個名字就覺得耳熟,怪不得她總覺得好像有誰自鳴得意地提起過,怪不得經過爹的房門,總會被震天價響的笑聲嚇到?
原來那個偷偷躲著狂笑、走路卷起台風的男人,就是她的爹啊!
裙兒勾起笑容。人稱她爹為「俠」,那她自然就是「小俠女」嘍,怪不得她花容月貌,活月兌月兌是美人兒的標準版型,這一定是善有善報!
她站起身來,雪鴿從膝上咕咚咕咚地滾落,還是睡得很安詳。
忍不住得意地插腰大笑。「呵呵呵,真不愧是我羅裙兒的爹!原來我們才是真正真人不露相的高手,韓銳盟,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叫我小蝌蚪!」
她要馬上去告訴他,她的家底不弱,配他還嫌下嫁委屈……呃,不是不是啦,是要警告他,就算他是皇親國戚,也不許欺侮她。
因為呀,她可是人人愛戴、最最可愛的俠隱派之女喔!
裙兒的嬌顏綻出神采,但沒一會兒就煙消雲散。
哎呀,爹交代過,這件事不能說;可、可是,這個秘密很難忍那!
每當韓銳盟用眼神睥睨她、用小蝌蚪呼喚她,她就會很痛苦,這就跟有人猛搔她的腳底板,卻又勒令她不許笑一樣殘忍無道。
不過,沒關系,她會忍辱負重!等到韓銳盟終于知情,一定會痛改前非,醉倒在她的羅裙之下,請求她的原諒。
他一定會為她的忍辱負重而流淚,還會願意拿梯子架到屋頂上,為她摘下星星當獎賞,到那時候,就換他變成她的奴隸啦!
一想到那種情形,裙兒就樂得格格直笑。
「慢著!」唇畔的笑意一收,她陡然跳起來,韓銳盟好像不會這麼做!
對,他不會!她背著手走來走去,第一次發現自己太樂觀了。
韓銳盟上伏虎寨,可是要找他們的碴呢!最近幾回,皇上發給地方官的密函在傳送中途被盜,涉及軍機大事、民生大計,恐有泄漏國家機密處。
有部分跡象顯示,是俠隱派的人做的。
或許不是所有的人都牽涉其中,這有可能是窩里反……
總而言之,他就是認定了伏虎寨有意禍害國家,才上茫渺山去尋晦氣!
糟糕!如果他貿然上伏虎寨,肯定會跟老爹、當家叔叔們發生沖突,到時候大家真刀真槍廝殺一遍,那就慘了。
「不能讓他上伏虎寨去!」裙兒自言自語。「別人不知道,但寨里的老老小小問裙兒最清楚。我們那兒人心純善,哪有什麼盜密函、窩里反?」
簡直荒唐!
吧脆先這麼著吧,拖延住他的腳步,爭取時間,反正韓銳盟不笨,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匪徒;在這之前,他最好別上伏虎寨去送死。
或送別人去死,意思都一樣啦!
「反正是你找我當小奴僕,這就等于是給我機會阻撓你。」身負洗雪伏虎寨不白之冤的重責大任,裙兒益發覺得自己好偉大。她學「多多」用力地噴氣。「要怪就怪自己吧!」
哼,她呀,是絕對不會讓他登上伏虎寨,絕對不!
雖然已經很聰明地想出因應之策,但是每當裙兒看到玉樹臨風的韓銳盟,還是燒了一肚子火。
他怎麼可以把矛頭指到伏虎寨,他長眼晴是不會看嗎?她這麼純真善良,家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怎麼會沒事跑去盜密函?他瘋啦?
不過,轉念一想……他好像不知道她出自伏虎寨喔?
不管啦!反正他就是無聊、就是犯到她就對了!
「裙兒,別再磨蹭,過來用膳。」韓銳盟吩咐道,雖然名為她的主子,但正事瑣事都是他一手打理。
每到有什麼事要勞煩動手,看到裙兒鮮活蹦跳的模樣,他就自動自發的接手去做,絲毫沒有想過這麼做是否有失尊貴非這之中,究竟包含了什麼樣的細膩情感,他從未深究過,盡任它模模糊糊、曖昧難言地在兩人之間飄游——
心已然失卻,在那小丫頭輕靈的歡顏之中。
準備妥當,他端坐如儀,即使在荒野中,也有著屬于貴族的雍雅。
裙兒亂沒矜持地沖過來,跳到攤著食物的布巾旁坐下。昨晚兒想了一夜,她已經擬妥戰備計劃,都是為了要耽擱韓銳盟的行程。
啊炳,且看她妙妙俠女第一招︰斷人糧草——
韓銳盟的大掌手伸向窩窩頭。
「哇,我好餓!」裙兒馬上半途劫掠,全數塞進嘴里。
韓銳盟揚了揚眉,不為所動,早就對她偶一發作的瘋癲習以為常,無言且寵溺地包容,大掌轉而探向肉干。
「窩窩頭的味道好像太淡,來配點咸的。」裙兒拍開他的掌。火速抓起肉干拋進嘴里,差點把牙床咬崩。唔,好辛苦呀!
可是,為了要讓他餓得沒力氣走路,她只好拼命吃掉所有的干糧。
見她小鼻子小眼楮皺成一團,韓銳盟心里打了個突。不動聲色地模上水袋。
丙然,裙兒又快手快腳地奪走水袋,咕嚕咕嚕地把水喝光。
至此,他確定裙兒對他有意見,非常非常的有意見。
「你是怎麼回事?」從昨天下午就反應奇怪,活像誰得罪了她老人家似的。
他早已模熟了裙兒的脾性。她孩子氣、玩心重,但絕非撒野的搗蛋鬼。不會沒事找人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