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是喜歡歡歡的呀,所有純純又呆呆的少男柔情都因為她一句話而遭束縛;要是知道那是個玩笑,他真的會氣到死為止。
「我那麼說是因為你。」歡晨不平地叫著,聲音也尖亢了起來。「是你讓我覺得,你只要我當個朋友就好。」所以她才會痛苦那麼久。
哼,他可別說心里從沒那樣想過,否則她就詛咒他講謊話,鼻子比聖修學園的國旗桿更長。
「亂講!」烙威已經心煩得口不擇言。「我那時明明是偷偷在哈你!」
「是嗎?」這下可好了,明擺在眼前的,就是創世紀以來的第一大懸案。「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拒絕我的……我的……」她突然吞吞吐吐,再也說不下去。
「你的什麼?」有話大家就扯開吧,反正就是見光死,也別怕丟臉了。
歡晨的臉色由青轉為白,再由白燒燙成紅。她把心一橫,橫豎是打算離他遠去了,干脆豁出去,把心里話統統掏出來吧。
「你拒絕了我的告白!」她指控道。是他,都是他造成她這麼多年的心痛。
「你什麼時候告白過了?」烙威挑眉稀奇地問道。「要是有,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這種事他不會忘記,沒高興到心髒爆掉就很不錯了。
「我念高一、你念高三的校慶日,在後校園講的。」歡晨指證歷歷。「那時,你還一臉不以為然地看著我,好像在笑我作白日夢。」
不以為然?這輩子讓他覺得不以為然的事可真不多。
腦海中飛過一架畫滿紅心的騷包飛機,烙威突然想起來。「那個時候,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天邊有一架葉氏航空的飛機,丑不拉磯。」不會就是它害他錯過歡歡的珍貴告白吧?「可惡!你這個死鬼老爸!」他從機窗對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咒罵。「你泡妞是你家的事,干麼妨礙我泡妞?」
跋明兒,他要上老爸的墳,罵他個三千三百句,教他在棺材里躺得也不安心!
歡晨危險地眯起水眸。經過一陣大吼大叫後,她全身發熱,一點也不冷。「我辛辛苦苦的告白,你卻在看飛機?」平時他愛怎麼心不在焉都行,那麼重要的時候,他怎麼可以分心?簡直太可惡了!
「誰叫你那時吞吞吐吐,一句話說了幾十分鐘還說不完?」他也有他的不滿嘛。「我只好不盯著你看嘍,哪知道你一說完就跑得不見人影,讓我一個人在坡上吹孤獨冷風。」他振振有辭地發表受害者宣言。
他嘟嘟囔囔著,雖然迭有埋怨,但語氣已經軟了七、八分,音量也壓小了,在歡晨耳邊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其實都像情人撒嬌,親匿得可以。
歡晨瞠目結舌。不會吧?
難道,他們從很早以前就互相喜歡了,只是因為誤會──一個足以遭天打雷劈的誤會,使她以為他不喜歡她,他又以為她對他沒意思,所以錯過彼此這麼久?
歡歡簡直要昏頭了。這是什麼鬼誤會?難不成她這些年來的等待、失落、寂寞,都是玩假的嗎?
「歡歡,你最好趕快告訴我。」烙威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神情恐慌得有點好笑。「說我們沒有那麼愚蠢,自以為是體貼對方地虛度了好幾年。」
怎麼告訴他?連她自己都深深以為,他們是全天底下最可笑、最值得供起來膜拜的活寶了啊;她真是要笑沒力氣、想哭也擠不出眼淚。
不過,總算雨過天青了。
沉默半晌,烙威拉拉她衣袖。「欸,那次告白,現在還有用嗎?」
「你會稀罕嗎?」明白了彼此的心情,她便不再掩飾酸澀苦楚的心情。
「我在乎得要死!」烙威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雖然講得很惡心,但也真實。「歡歡哪,我為你擋子彈、為你扁人、為你跳直升機又跳海,已經比阿湯哥更適合演「MissionImpossible3」,難道這不足以證明我愛你嗎?」
「惡心!」話是甜的,暖人心窩,歡晨笑罵著,被烙威摟進懷里。
在這快樂滿溢的當口,她不期然想起一個人。烙威會比愛唐湘吟更愛她嗎?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罵自己真不知足。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在共赴險關之後,兩個幸存的男女要接吻以茲紀念。」她微微笑著,雙頰嫣紅。「這句話也還生效嗎?」
「當然當然,這個當然。」烙威捧住她的小臉,熱切地蜜吻著。
既然歡歡都已經知道他邪惡下流的企圖,那他就吻久一點、吻深一點吧,反正喜歡來、喜歡去這麼久了,他們一直都是兩條平行線,現在有了交集,怎麼說都該把以前沒吻的、漏吻的補回來吧?
直升機在葉家的草坪停下來。一回頭,因為听見太多秘密情話而滿臉通紅的駕駛員,看到的就是他們難分難舍的模樣。
唉,該怎麼請他們下飛機?這下可尷尬了。不如這樣,他再把直升機開回去,海邊、葉宅兩頭繞,直到這兩只接吻魚分得開,再叫他們滾下去吧……
自從表明心跡之後,歡晨與烙威變得如膠似漆。
終于承認他們就是兩個大笨蛋的事實,並正視錯過了十年時間,所以他們黏得不是普通的緊;那副神仙眷侶的模樣看在孤家寡人眼中,真的很討打。
「別再對歡姊傻笑了,威少。」阿忠火大地喊。「專心一點好不好?」
下一季攝影集的工作已經展開。烙威听說,曾經在美術館前一起散步過的男女,最後都會變成有情人;因為這個傳說,新的攝影主題就圍繞著全台灣大大小小的美術館打轉。
「歡歡,今天的茶泡得真好喝。」烙威一邊按快門,一邊對著歡歡撒嬌。「你總是能在我有需要時,隨時提供服務;你真懂我的心。」
「我們默契好嘛。」歡晨嫣然一笑,情意流轉在眼眸間。
「工作、工作,快點工作別再打情罵俏了。」阿忠覺得自己就像幼稚園小班的老師,要時時叫他們專心才可以。
以前威少不愛歡姊,他抱不平;現在他們天天膩在一起,他也不平。搞什麼,他是烙威的弟子,跟他學攝影的呀,干麼還要分神監督他們有沒有乖乖工作?
「這次的攝影集,我想要融入戀愛的感覺。」烙威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春天。「所以眉來眼去就是很自然的嘛。」
「那我也要有戀愛的感覺啊,明天我就把馬子帶來泡,比惡心誰會輸你啊?」阿忠咕噥。
為了少看一點威少肉麻兮兮的模樣,一下工,他就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烙威與歡晨相視微笑。
「今天跟我回家吃飯?」他很自然地問她,為她拂去發上的一片落葉。
她溫馴地點點頭。
現在,她很樂意待在葉家,就算三天兩頭往那邊跑也不奇怪。以前每次去,總隱約覺得別扭;雖然算得上是他們一家的好朋友,但每次家庭聚餐,以非家人的身分出現,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心里也尷尬。
現在可好了,她是烙威的女朋友,出席家庭聚餐是很正常、很名正言順的呀。
幸福來得突然,還是會帶來一些不安。每當烙威對她很好很好的時候,她心中還是有一抹無法消除的疑慮。
她很清楚那是什麼。她始終無法釋懷在烙威心里面,那最愛也最無緣的唐湘吟。承認彼此是對方心中的至愛是很甜蜜,但並不能改變什麼;一些小小的疑團不會像遇到陽光的雪人自動融化;再加上烙威大而化之,很多事覺得沒必要就干脆不解釋,更加深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