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除了靠近氣窗邊、小樹盆栽後那一桌,一男兩女的奇怪組合外。
「威,你的黑菌鮮蠔塔看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一身桃紅雪紡小禮服、香肩微露、酥胸半掩、背部全果的阮悠悠,嬌滴滴地說道。「可不可以喂我吃一口?」
喂?同桌而食的其他兩人,同時動作一僵。
埋頭苦吃的烙威抬起頭來,瀟灑一笑。「來吧,張開嘴巴。」
「啊──」誘人紅唇緩緩分開,她一口含住烙威遞過來的叉子,螓首再慢慢退後,狐媚的眼神往上勾,似笑非笑地瞅著烙威。
那性感風情,足以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上過絕代寵妓特訓班。
四方桌上,坐在她與烙威之間的歡晨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沉默地品味前菜,迷迭香干貝串,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麼也在這個荒謬的情境里。
自從被烙威拉出葉家之後,不管她怎麼說,怎麼替自己想出打發時間的辦法,他都以一句「安全考量至上」,堅持把她帶在身邊,要她當PHILIPS。
結果,阮悠悠一看見她,就拉長了晚娘臉。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個不速之客,但那又怎麼樣?歡晨無奈地想著,這一切都不是她自願的呀。
她只好埋頭苦吃,當個存在感極低的隱形人,不斷按捺想要逃走的沖動。
然而想逃走的,不只是她一個。在同一張桌上,烙威也漸漸坐立難安。
他懷疑,全天底下的人都想跟他作對到底!
餐廳侍者一開始把脂粉不施的歡歡擋在門外也就算了;三個隨桌演奏的提琴手也真是莫名其妙,一直對他們演奏情歌;餐廳經理更是離譜,為了討好VIP顧客,居然以他的名義,自作主張送了九十九朵紅玫瑰給阮悠悠。
最最莫名其妙的人是他自己!明明是他想見阮悠悠,結果到頭來,最想把她轟出去的人是他、最想把她的嘴封起來的也是他;他甚至想要叫她別再用奇怪的姿態吃東西,讓他和歡歡至少能平靜而有尊嚴地用完這一餐。
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本來想證明,他喜歡的是阮悠悠;結果現在反而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他以前怎麼會有被這種女人電到的感覺?
她跟歡歡站在一起,根本就是烏鴉比天鵝;他對歡歡的感覺會逐漸變質,好感激升,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威,我的維多利亞烤鮭魚很不錯,你要不要也試試?」不等他同意,她便逕自切了一小塊,以誘哄的口氣嗔著他。「來,啊──」
最難辭謝美人恩,他只好很愚蠢地跟隨著她張開嘴巴,羞憤得直想奪門而出。
「好吃吧?」她媚笑,安排今晚的節目。「對了,我們等一下去哪里?」
不能怪她今天的行徑比以往更大膽、更急切。當時想釣上葉烙威,是要為名模生涯鋪路。誰知道他一句「工作忙」便跑得不見人影,害她釣上金龜婿的超級八卦還沒開跑,魅力不足、鎩羽而歸的小道消息便到處流竄。
只要今晚與他同游的照片上了報,她明天就堿魚翻身嘍!
用白酒沖掉嘴里的魚腥味,烙威扯開浪子笑容卻答得興致缺缺。「再看看吧。」
看著一聲不吭的歡歡,他從來沒有過如此期待飯後甜點的經驗;他好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是單純地覺得吃飯很無聊,還是開始對他很反感?歡歡第一次介在他跟女友之間用餐,一定在想,他以往千百回的約會都是如此下流無趣吧?
一想到此,他就很煩躁。好不容易捱到甜點吃完了,便忙不迭拿出金卡結帳。
在等待侍者將信用卡簽單送過來之前,阮悠悠的嬌軀俯向前,對他誘惑道︰「威,到我那兒去喝咖啡吧。」她的眼神暗示他,可以做的不只那麼簡單。
「呃。」覷了一眼夾在兩人之間的歡歡,烙威推辭。「不行,我得回家。」
這是欲拒還迎的客氣話吧?整晚都因為他們的打情罵俏而心情糟透的歡晨,假裝什麼都沒听到,眼神瀏覽著牆上名畫。
「你不想要我嗎?」她紅唇一噘。「不要嘛,人家今天不讓你回去。」如果讓記者拍到他進出香閨的鏡頭,那她就等著大紅大紫吧。
「我……」歡晨清了清喉嚨,揚聲說道。「我先過去把車子開過來,在門口等你們。」幸好烙威把鑰匙寄放在她這邊,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月兌身。
不只尷尬,她也不想再听下去。她知道,在阮悠悠甜媚的誘惑之下,烙威最終還是會投降的;不如就讓她先過去取車,如果她能剛好迷路找不到餐廳門口,那他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招輛計程車,直赴最近的一張床上去嘿咻嘿咻……
「不用了,歡歡。我們等一下一起過……」烙威反射性地伸手拉她,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嗚嗚,歡歡,你不是我的解語花嗎?為什麼把我一個人拋下?你難道听不見我心底渴望逃出生天的吶喊嗎?
歡晨沒理會烙威心里的哀鳴。她若有所思地走向幽暗的停車場,這時,在暗夜里伺機而動的狙擊者開始行動了。
一把尖刀乘其不備,抵住她柔女敕的玉頸。「那一天的照片呢?」
※※※
身邊的嘍不是出派任務,就是去執行他的命令,偌大的別墅頓時變得很空。
必衛鴻百無聊賴地拍著沙發椅,面前的水晶桌上擺了一瓶約翰走路,他自斟自飲,目光被擱在茶幾上的A4文件夾吸引住。
左右無事,來看看今晚大禍臨頭的倒楣鬼也好。
他走了過去,打開文件夾,身軀在目光觸及檔案照片時,倏然僵直。
……怎麼可能?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女人?
他火速撞進書房里,打開骨董書桌的小暗格,拿出珍藏許久的泛黃照片,兩相對照,令他驚訝不已。
※※※
一雙男女從旋轉門走了出來,階梯兩側的餐廳侍者立刻恭敬地鞠躬歡送。
「威,你真的不到人家家里喝咖啡嗎?」阮悠悠仍喋喋不休。冷風吹,她卻不忍心套上大衣,怕狗仔隊會拍不到她的好身材。「人家今天……什麼都可以給你喲。」她萬分嬌羞地暗示。
拜托,願意把自己給他的女人,可以從美東排到美西,他根本就不稀罕。烙威盡可能維持風度,不把話說得太難听。浪子嘛,變心時有所聞,不過好聚好散始終是最高指導原則。
「我真的得辜負你的好意。」他說著,心思卻在歡歡身上轉。怎麼還不見她的蹤影?她該不會已經自顧自地溜走了吧?
帶頭往停車場走去,烙威有些咕噥。這間餐廳什麼都好,就是專屬停車場有點遠。他剛才實在不應該讓歡歡一個人跑走,說什麼也要把她留下來;雖然看似柔弱的她,最討厭別人命令她怎麼做。
「等等我嘛,威。」穿著高跟鞋的阮悠悠,辛苦地在他身後走著。
再往前二十公尺,就到停車場了,但隔壁的喑巷底,卻傳來細微聲響。
「那天拍的照片到哪里去了?」粗嗓惡狠狠地威脅。「識相就快交出來!」
「什麼照片?」氣音蕩開,像被人扼住脖子,無法大聲說話。
歡歡!
唉經過的烙威,雖然身邊有阮悠悠的喳呼聲,但仍精準地捕捉到聲音。
「威,你干麼?」走得好好的,干麼突然又拐進巷子里?
「閉嘴!」他頭也不回地低聲悶吼。
阮悠悠狐疑。難道說……他是嫌回家上床太沒滋味,想一試偷歡的刺激?這樣也好,她跟著走,因為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顧著腳下,走得很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