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慎揚正在不悅那是種莫名卻犀利的直覺,直直劈進她心里;水芙蓉不必刺探些什麼,卻能清楚地感應到他的情緒,想不知道都不行。
糟糕!他該不會已經听去她利用了他的點子吧?水芙蓉戰戰兢兢地想起。
她敢肯定,這男人不會喜歡被利用的感覺,搞不好還很透了呢。但……將她和莫亭言方才的對話再回想過一遍,她並不曾明白清楚地指出她在利用他,所以他應該不會精明地發現……對吧?
對嗎?水芙蓉遲疑了一下,心里忐忑不安,決定先裝傻,在他沒有挑明話語質問她之前,她可不能先不打自招!
「堂哥。」莫亭言略顯僵硬地開口,原本清潤的嗓音听來竟有幾分奇異。
水芙蓉覺得好詭異。莫慎揚的氣勢無疑是懾人的,但莫亭言的態度卻不是畏懼,反而像是……近君情卻——她搖了搖頭。莫亭言可不是女人啊,怎麼會有屬于女性那糾結矛盾的情緒?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莫慎揚走進院落里,朝他點點頭。「你也在這里?」
雖然沒有訴諸于口,但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專程來找水芙蓉,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場。他正以冰傲的眼神,無聲無息地清場。
「我……」清楚莫慎揚的來意後,莫亭言的聲音听來竟含有一絲絲悲哀。「我就要回去了。」他順勢起身。
「嗄?這就要回去啦?」水芙蓉惋惜地嚷著。「咱們還沒有談個盡興呢。」
事實上,她是想拖住莫亭言。萬一等一下莫慎揚想責怪她打他的歪主意時,好歹有個人跟她一起受罰,心里也舒坦些。
莫慎揚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表現出依依不舍的模樣。天知道她失望的眼神,有多像無辜的貓兒,哪有男人會不為所動?
「你有任何疑問,可以直接向我請示,用不著亭言。」他跋扈地替她決定。
「哦,是嗎?」嗚嗚,反正他就是一定要莫亭言離開就對了。水芙蓉癟著嘴,心里不停地在猜︰他知道抑或不知道,她所為的動機?
莫慎揚不悅地擰起眉,對她不太樂意的態度很是不滿。
察覺到只要莫慎揚和瑞雪在一起,雖然稱不上是融洽相處,但就算有齟齬,他們之間的牽系還是緊密得不留細縫,莫亭言只好黯然舉起腳步。
「亭言。」莫慎揚突然喊住他。
莫亭言迅速回過身來的表情,明顯是驚喜與期待。「什麼事嗎?」
「最近你的功夫退步了。」否則不會連他在院落外傾听良久的形跡都一無所覺。莫慎揚以兄長的身份,嚴厲督促他的武學進度;也許不久後,他的武功將會派上用場。「得要再勤力練練。」
「是。」莫亭言垮著肩膀離去。
是錯覺嗎?水芙蓉若有所思。為什麼莫亭言的表情會明顯地由期待轉為失望?難道說,他本來是希望莫慎揚對他說些什麼話嗎?
「你想知道我的寢居?」她轉移的注意力,讓莫慎揚更加不悅,矗立在她面前,他的陰影完全覆住了她。
這句話一由他問起,听來便格外曖昧,好像在暗示她有什麼不良企圖。
水芙蓉臉紅歸臉紅,卻不忘小心地探問道︰「你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答案,將有助于她評估他听去多少談話的內容。
「夠久了。」他冷冷地回答,听得出嗓音里飽含怒氣。
水芙蓉膽戰心驚。他的怒氣是不是針對她而發?她不敢直言問起,因為不想不打自招。「‘夠久了’是什麼意思?」「你說呢?」莫慎揚睥睨著她,將她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看在眼里,也將她躊躇不安的心態揣測得一清二楚。
她還不知道,若不是因為想弄清楚她今天出人意表的舉措,他就不會听到她與莫亭言的對話。那些對話泄漏的線索雖然零零碎碎,但以他對她的了解,他不難猜出,她的轉變說穿了只是為了反將螢芝一軍而已。
她在利用他,所以甜蜜得像個小妻子,為他張羅這、張羅那,巧笑盈盈。他不知道她的目的,縱使猜到她別有來意,還是受到了震動,穩若磐石的心因為她的溫婉可人而松搖。
她的身影,早在一開始便在他的心版上烙了印,但卻那一刻鮮活了起來,在他的心里有了自己的生命,會動會跳,會左右他的情緒,干擾他的思考。
莫慎揚因而思索許多事。當初,明知道說穿了就必須負責,他為什麼還會直言不諱地告訴眾人,他已經看去了她的身子?當螢芝問他︰「怎麼不叫我代勞呢?我不是一直在屋外待命嗎?」時,他的心里為什麼會是一片空白,沒有答案?
也許,當時他若探究下去,他就會發現︰並非沒有答案,只是他不想正視罷了。那時的他,不願讓別人為她更衣,根本就是不想讓其他人見到她的身子,就算同是女人也一樣。
這一點,是直到此刻才想通的。對她的佔有欲早已有之,今天見識過她甜美的笑容,心情因此而起伏,莫慎揚才赫然發現,原來他己對她動心了,所有為她的設想、給她的特別待遇、因她而起的莫名騷動,都是因為中意她,所以她的影響力才變得如此之大;是他默許她在心上興風作浪,這全是因為在乎她。
但他沒有想到——令他想通一切的美麗的笑容,居然只是一種手段而已!
思及此,莫慎揚的眼神變得更陰鷙。既然她多少也猜到他在為此生氣,只是還不確定,不敢貿然問起,那他就吊著她的胃口,讓她忐忑不安,算是薄懲。
水芙蓉仰頭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起︰「喂,你在生氣嗎?」
「你說呢?」他的雙眸暗藏深思,莫測高深地瞅著她。
「要我說呢,現在有權利生氣的,也算得上我一份。」水芙蓉終于嚷開來。
性格率朗的她,是不可能當悶葫蘆悶太久的。如果莫慎揚一直都神神秘秘的樣子,不肯松口,那就由她搶先開火好了。反正,他可能會因為她的利用而發怒,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可以生氣的理由」啊!
「嗯?」他示意她解釋的輕哼。
「首先,你竊听了我和亭言的聊天。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不許偷听別人說話嗎?」她數落的口氣,听起來像是軟軟的抱怨,嗔在莫慎揚耳中,竟出奇地悅耳。「其次,是你一來到這里,就把亭言嚇回去了。你怎麼可以這樣亂嚇人?」
看吧,她也是有理由發飄的,之前只是忍讓著他,所以不說。
「這些听起來像是不小的罪過。」莫慎揚緩緩說著。
不知她有沒有想過,利用他該又是多麼嚴重的過錯?他原本就要就地動怒,但她在心里甜甜的影像,卻讓莫慎揚有一絲心軟,不急著苛責她,反而在發怒之前,仁慈地決定會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果你也有什麼不滿的話,那就說出來啊!」她一臉期待地鼓勵著他,其實是別有所思。「反正大家都有不滿,說出來可以互相抵銷,以後誰也不計較了,那不是很好嗎?」
原來,這個小女人是打著兩相抵銷的如意算盤!莫慎揚緩緩地笑起。她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她利用了他,可比他無意中听去他們談話的罪狀嚴重得多呢,這恐怕不是可以輕易抵銷的。
他會跟她談清楚這件事,但在那之前,就姑且讓她自鳴得意一下下吧。
「我數到三,如果你不申訴任何不滿的話,那就當作是沒有哦!」水芙蓉小心翼翼地數著。「一、二、三。」她小心地瞪著他看,確定他一臉平靜之後,才放下了高懸的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