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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水戀 第2頁

作者︰簡鈺

于副總裁見狀嘆口氣,臆測著︰像這樣單純的女孩,也沒听說過有感情困擾,那她還能有什麼愁緒?不就因為是個女孩子家,家里人不願讓她到外地求發展?看來,是有必要跟黎紫素的家人談一談。光明前景當前,豈有隨便放棄之理?何況她的才華不該只是個為了家庭而放棄事業的凡俗女子呀!

"為了更完美的生涯規劃,你和家人再商量考慮一下。"于副總裁拿起桌上的外派計劃,不由分說地推過去給紫素。"我希望你很清楚地知道,公司對你寄予厚望。"

"是。"紫素站起身來。"我先告辭了。"

她握著那份數次往返在她與于副總裁之間的外派計劃,輕輕地走出會議室。

"唉,為什麼我始終覺得,黎經理不會再考慮調任外派的事……"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怎麼勸都不肯離開台灣、再求發展呢……"

"明明是個難得的人才,不知上進就是想不開,在這競爭激烈的業界早晚是死路一條……"

半是就事論事的殘忍評論、半是刻意說予她听的關切言談飛傳到紫素耳中,卻只換來她雲淡風輕的笑弧。

終于,末了的關門 擦聲,絕斷了所有語重心長的人聲。

下班之後,黎紫素直接回到了家。

這是一幢舊式的三層樓房建築,斑駁的牆壁與搖搖欲墜的陽台欄桿,顯示了它的滄桑屋齡。

進了門,公司主管交給她的外調資料被順手擱置在一樓進門處的鞋櫃上。褪去上班時穿的高跟鞋,改屐了雙舒服的室內拖鞋,她回到二樓的臥室。

又是漫長一日的結束!

攬鏡自照,鏡中人回她一記無波無瀾的黯淡哞光。紫素卸掉淡妝,松開盤了一整天的發髻。她搖搖青絲,秀發立即回復豐盈蓬松的原狀,烏溜溜的光澤幾乎要將她的秀頰掩沒,白皙的臉龐此時更顯出半透明的不真實感,似人似靈。

她失神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蛋只有巴掌大,稱不上絕艷或俏麗;五官看似不凡,卻各有特色,是溫煦宜人,也飽盈著楚楚動人的韻致;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雙泛著氤氳水氣的寒哞與清淡嫻雅的氣質。

她淡得像白開水吧?沒有爽口甘醇的味道,也沒有冷冽暢快的口感。這樣的女人最缺女人味了,是男人的,都不鐘這一型,食之無味、棄之亦不可惜。而"他",也不會是例外,對嗎?

想起了"他"——丁岩,一個心防此岩壁更堅不可攻的鐵樣男人,紫素又是一陣落寞。

她從梳妝抬前起了身,步向臥室的另一側。

這棟三層樓高的舊房子,是黎家的舊居,以前她和父親黎豫正、二妹黎紫梅三妹黎紫漩同住在此。這些年,擔任警職的父親積了錢,搬離舊居,原本說什麼都要她跟著一起遷過去,然而紫素執意不從;凡是事關于他,她絕不任柔順的性子抬頭,也絕不輕易向任何人妥協。

他一走就是好幾年,倘若她貪新遷了後,有朝一日他回來了,上哪兒找她去?

他已是一道不定的風,別無選擇的,她只能當一處不移的岸。不管說什麼,她也不願再與他失去最後、最微弱的聯系啊!

紫素的臥室頗有仕女的優雅氣息,唯有西南側有別于其他部分典麗的布置,帶著些高科技的味道。一個木制的高架立在牆邊,滿滿的都是錄音帶,每一卷的塑膠盒外都標明了時間。木架及腰的高度,擺著一具十分精密的儀器,紫素縴細女敕白的指尖輕撫其上,儀器約右上角有個透明的卡匣,匣內是一卷特殊錄音帶。

是的,這是一具市面上找不著的頂級電話答錄機,特地空出的一條線路,是專為丁岩設置的。

這幾年來,他東奔西跑,四處為"關懷世界攝影專輯"取景取情,甚至沒再踏回台灣一步,她從不曉得他正前往什麼地方、幾時回來,能依憑的就只有他興之所至時拔來的越洋電話有一回像這次,長達了一年多卻還沒有一點消息。

她等得心好慌!深怕他出了什麼意外,但是她所能做的卻還是等待。

想起他剛離開台灣的時候,她總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接到他的越洋來電,也很是開心,老是搶著去接。

兩個人都在線上,他異常緘默,反而是答錄機派上用場時,他才能侃侃而談。

後來紫素才慢慢體悟,原來他並不是真的想跟她本人說話。

他總是這樣,當兩人踫個正著時,他要回避;一旦距離拉遠了,他反而顯得容易親近。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構不著卻也松不了,宛如一場耐力賽、拉鋸戰。

為何如此?紫素想了很多年,還是想不明白。

她抬手取下最新的一盒記錄帶,放進另一台播音機器中。以現今的科技來說,這能將聲音如此傳神地記錄並一再重復播放的機器,已經是最優的了,然而對于紫素來說,這仍然不夠,即便聲音再清晰,她再能從語調細微之處體察他的心情起伏,卻依然不足以取代丁岩本人一分一毫,只可聊慰單思之情。

他在哪里?好不好?幾時回來了三大洋的咸澀海水是否洗去了他們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他是否和她一樣,殷殷地惦著對方?

她輕輕按下PLAY鍵,滄桑卻刻意顯得輕快的男聲立即在空間中散放

"是我,丁岩……紫素,你好嗎……"

不好,我很不好!

听過這些錄音帶千遍萬遍,每次反覆播放,紫素都會在心底吶喊著回應,仿佛這樣做,就會重回佔丁岩在一起的往日時光。

"我現在人在紐約,在拍攝他們的新年慶祝活動。"

別盡交代你人在哪里,只要說清楚;台灣是你旅程中的哪一站,幾時返抵,這樣就夠了!紫素悲哀地想著。但是她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卻是丁岩怎麼也不願透露的。也許,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早已沒有回鄉的打算。

"——你結婚了嗎……沒結婚也該有個好對象了吧?"紫素再無他語,眼眶已經泛紅。這是丁岩每回來電必問的話題,她不明白,難道他真的那麼想看到她投入其他男人懷里,成為別人的美嬌娘?

答錄機那頭,依舊殘忍地播送著丁岩一年半前的話語。"女人老得快,又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磋跎,任何一點耽擱都是冒險……你總得早點結婚……"

既然知道女人磋蛇時光就是冒險,一個不留神,都有可能與良緣絕配失之交臂,那你又何以堅持做令我冒險、磋跎的對象?

紫素永遠不懂丁岩說這話的涵義。難道他當真不明白,這些年讓她枯候著的人就是他嗎?

她听得出他語中有著壓抑的情感與痛苦,但是情感有什麼值得壓抑?痛苦又從何而來?

她不曾隱藏過自己愛上丁岩的事實,她愛得坦坦蕩蕩,從不覺得感情與其他事物有任何相干。對她而言,愛就是愛,很單純也很直接,就像她這個人;可是對丁岩而言,這個字就被賦予太多沉重且復雜的包袱,也恰如丁岩自身一般。

"我海外的攝影工作正忙,沒時間回去,不過我會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祝福你……"

言盡于此。他從不多說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也不預告未來的行程計劃。她心里隱約知情,他就是不要她尋來,而他所說的"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也不包含台灣。

也許吧,也許哪一日,他終究會回到這塊土地來。

為了這個縹緲的契機,她能做的就是等待、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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