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她怎麼樣?」
「很听話,也不難控制,如果小孩子都像她的話,大人會輕松很多。」
男人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所以說,如果是她的話,你就覺得沒問題?」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可是,大哥,這跟我們家的商品一點關系都沒有,可以的話請翻一下企劃書啊。
那可是她熬夜修改出來的最新版本,完美到她甚至覺得觀光局會跟她買版權,他居然就這樣一直蓋著,好像那只是桌子上的一部分……
「我會安排你去上幼保課程,希望你好好學習。」
「好。」好奇怪……
妍安滿月復問號。奇怪,她明明是來推旅游行程的,怎麼現在一直問她幼兒的事情啊,她又不是在幼兒園招生?
啊,她知道了,紀東佑一定是想推什麼幼兒親子團,少子化的社會,孩子才是老大。
兩天兩夜的親子郵輪之類的,周五晚上上船,周日晚上下船,小孩有玩到,爸媽不用請假。
一定是這樣。
哎,早說嘛,害她頭皮發麻了十幾分鐘,還以為這個執行長、腦袋破洞,企劃案不看只顧著問她五四三。
男人沉思了一會,似乎是下定決心了,「我對你雖然不是很滿意,但總體來說還過得去.」
「呃,謝謝。」意思是上架有望了嗎?
「我希望你能到紀氏來上班。」
「……」嗯?哎?瞎毀?
「享有勞健保,所有的員工福利,你沒有升遷機會也用不到員工餐廳,所以每年我會另外給一筆獎金……」
「等等。」
男人抬起頭,「最重要的是,不管你現在的薪水多少,我加倍給你。」
在他的想法里,只有不願意出的價碼,沒有挖不到的人,「加倍的薪水」是很大方的承諾,極少人能抵抗這樣的誘惑,在他過往的經驗里,對方會很快的答應,並表示希望快點簽工作合約做為保障,可是,眼前這個叫沈妍安的女人皺起鼻子,似乎很不滿意。
紀東佑想也不想,就說﹕「三倍。」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女人看起來更不滿了,「我想,您可能有所誤會,我是業務,不是求職者。」
「這是我們的企劃。」她指著桌子上的活頁夾說。
他覺得她應該是沒听清楚,于是再度重復一次,「我剛剛說,三倍薪水。」
「我剛也說了,我不是求職者。」
第4章(2)
終于,男人收起一直在思考晚上視頻會議的心思,回過神,直視她的臉。
她看起來的確有著相當程度的不悅——真奇怪,雖然第一眼覺得她很像朱盛茉,但現在卻覺得她們完全都不像。
朱盛茉總是笑,而這女人,脾氣很大,一副隨時準備跟人掀桌的樣子。
「我知道來紀氏上班是很多人的夢想,可是不是我的,不管給我幾倍的薪水,我都不會離開歡樂旅行社。」
女人伸手拿回他始終沒有打開的企劃書,又說﹕「我知道你有錢,也知道金錢有多神奇,可是我從不覺得錢可以買下別人的理想與人生,當然,在你的生活範圍也許多得是討好者,可是,不要把每個人都想成那個樣子,在你覺得每個人都可以用錢買通的時候,事實上也暴露了自己的缺點,那代表,你也是個金錢就能買下的人。」
女人拿起企劃書,頭也不會的走了,留下已經很久沒被人說教的紀東佑。
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想起朱盛茉,但她剛剛那個很不滿的表情,讓他想起了更久以前的事情。
他記憶里有個女生也是這樣的。
那年他才二十歲,參加了短期的海濱游學,講白了就是個海邊玩樂營。
學員們學習游泳,潛水,沖浪,幾日下來,每個人都曬成小黑炭。
當時有個小黑炭特別可愛。
參加海濱營的幾乎都是富裕之家的孩子,父母嬌寵慣了,問題特別多,但其中一個叫做Cinderella的小黑炭會幫忙工作人員,也會跟教練說謝謝,他幾乎天天都找她一起沖浪、游泳,小黑炭的平衡感非常好,有時他已經被浪顛下來,她還是穩穩站著,直到浪平。
大家用基礎長板的時候,她一個人進階使用技術型短板,那需要一定的技術跟技巧,表現好得教練頻頻問她有沒有意思朝職業發展,現在還來得及。
問她訣竅,小黑炭小手一揮,煞有其事的說﹕「老實告訴你,我就是江湖傳說的海底蛟龍,踩浪只是小事一樁,等到真正的大浪才是我展現功力的時候,」
他听了大笑。
小黑炭有神奇魔力,明知道她在胡言亂語,但他就是忍不住會笑。
研習營的最後一天,教練群舉辦了夏末試膽大會,晚上十一點半野外集合,每人一個手電筒,一支手機,走完大概需要十五分鐘。
他很早就通過了,在終點線附近等著其他學員,沒多久他就看到那個小黑炭一路尖叫「走開,走開」著沖過終點線,臉上掛著兩泡淚,連鞋子都只剩下一只,模樣狼狽得很。
一個扮鬼的教練在後面追著喊,「是我,是我,不要怕,小心別跌倒。」
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他放聲大笑,看到他狂笑的樣子,小黑炭露出不滿的表情,但過了一會,似乎自己也覺得好笑,就跟著笑了,臉頰上的眼淚還晶晶發亮。
棒天他一大早起來,沿著試膽路徑,很快的在路邊看到她遺落的夾腳拖鞋——
丙然是Cinderella,太慌張,連最喜歡的鞋子都掉了。
他原本想還給她,可沒想到她的家人提前來接,小黑炭沒參加濱海結業式,他那場介于純愛與初戀之間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
他始終沒問她的中文名字。
只記得她跟童話的灰姑娘一樣在午夜掉了一只鞋子,名字也叫Cinderella。
仙度瑞拉。
妍安覺得自己在歡樂旅行社真是越來越沒地位。
以前,曉晴只是不把她當老板看,現在,曉晴根本不把她當人看,指揮她做這做那,要她跑腿,沒事的話還要她過來幫忙捏捏肩膀順便捶背——負責人當成這樣真是太悲劇了,可也沒辦法,誰叫她沒能達成任務。
那個紀氏的執行長到底有什麼毛病啊?第一次會面有事,第二次會面……雖然她沒講紀東佑要她去上班的事情,只說紀東佑那天又放了所有業務一次鴿子,曉晴一副很懷疑的樣子,好像覺得她應該是俗辣心態作祟,所以根本沒有去,她只差沒有斬雞頭以示清白。
汪曉晴見她信誓旦旦,于是半懷疑的問了自己在紀氏的暗樁,暗樁表示,執行長一向陰晴不定,但那個周五听說女兒不見,在辦公室大發雷霆。
妍安沉冤得雪,「看吧,這次真的不是我的問題。」
「知道了啦。」
「曉晴,我們要不要考慮去別家商務平台啊,我真的覺得我們的八字跟紀氏不合耶。」
「只有你的八字跟他不合吧。」
「總之,就是不太合,紀氏雖然大,但全台灣又不是只有他那一家,我們試試看‘金手指’還是‘省時妙妙妙’好不好?」
「你都不看新聞啊。」汪曉晴一臉恨鐵不成剛的樣子,「省時妙妙妙跳票了,小姐。」
妍安大驚。瞎毀?省時妙妙妙跳票了?「不是也開兩三年了嗎?怎麼會這麼突然?」
「貨品不充足無法吸引客群,為了提高市場,壓低利潤,就這樣惡性循環,終于有一天跳票了。」汪曉晴嘆了一口氣,「所以我才把目標放在紀氏,大公司總是比較有保障,你想想看,萬一我們出了十團後來卻拿不到款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