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中,花開對他展顏一笑。
那一瞬間,上官武玥覺得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待他將六王爺的喜服送上京回來後,他的妻子不見了,兒子也不見了。
女乃女乃要官告何家繡坊,並且還要他娶秀兒為妻。
第10章
一路奔波,上官武玥用最短的時間來回京城與江南。
去京城,是為了呈上六王爺的喜服,回江南,是希望早日回家陪懷著第二胎的小娘子。
遍心似箭,足足比預定日子早了五日。
可是進入絲湖莊,卻沒有往常年前的喜氣,非但不熱鬧,反而顯得有些沉靜,下人們平日就對他十分畏懼,現在更是連看一眼都不敢。
「少爺、少爺,您可回來了。」永伯遠遠見到他,一路便跑著過來,老臉上一片欣慰之色,「您回來了就好。」
「永伯,家里是怎麼了。」
「哎,少爺,這說來話長啊,這個要從哪里說起,哎呀,這個可真是的,怎會出這樣大事……」
上官武玥素知永伯說話抓不到重點的毛病,連忙打斷他,「讓永齊到書房來見我。」
進了書房後,丫頭連忙奉上熱茶。
「去跟少夫人說我回來了。」
「少、少夫人……」
上官武玥長眉一掀,「怎麼,不認得少夫人,還是不知道少爺已經娶親了?」
丫頭嚇得立刻跪下,「少、少爺恕罪,少夫人……少夫人……不不不在。」
不在?
「去哪了?」
那丫頭囁嚅道︰「婢、婢子不敢過問。」
小娘子能去哪?
真是奇怪了,年節將至,家里一點喜氣都沒有,每個人小心翼翼的好像隨時怕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看那丫頭抖得不像話,上官武玥不耐煩的揮揮手,看出可退下的意思,那丫頭如獲大赦似的,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就在上官武玥的煩躁中,永齊來了。
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跟永伯一樣,「你回來就好了。」
「家里出了什麼事?」
「事情很多,你要冷靜。」永齊深吸一口氣,「第一件,老夫人把少夫人趕出去了。」
上官武玥不可置信的揚起眉,女乃女乃把小娘子趕出去?!
女乃女乃明明很疼她啊,小娘子又一向乖巧小心,就算做錯了什麼事情,說她幾句也就是了,怎會嚴重到要趕她出去?
外頭已是冬天,白雪漫漫,她一個人懷著身孕,又要去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上京後沒多久,少夫人的女乃娘來找她,兩人說些什麼我不清楚,總之,是被多事的丫頭給偷听去了,那丫頭貪賞,就去跟老夫人報告,說原來何家千金早跟長工私奔去了,府里的少夫人其實只是何家的丫頭,至于那私奔的小姐,最近才找回來,正在府中休養。」
「老夫人听了立刻找少夫人來問是否屬實,少夫人承認後,老夫人氣得不得了,直說要告官,讓何家繡坊給個交代,說,明明是要娶小姐的,怎麼可以給個丫頭了事?!」
「所以女乃女乃……就把……就把她趕出去了?」
「老夫人要少夫人……滾回何家。」
永齊看著上官武玥的臉色,完全沒有驚訝的樣子,微覺奇怪,「你……該不會早知道了吧?」
「我數月前便已知道。」
當時張賈跟他說時,他還以為是開玩笑,直到他拿出下人名冊,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金花開,出身︰莘集村」,而他的小娘子偏偏就在這之前,苦苦哀求要一同前往這個村子。
想想,很多事情也就通了。
她跟畫像不像的事,她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的事,她服侍他比任何丫頭還要俐落,何大方夫妻可以對這女兒不聞不問,應該是十八歲但看起來卻又不像有那個歲數,還有,她力大得可以自己端起大盆水。
她會捕魚,挖過大蚌……
罷開始當然是很受沖擊,可想想,何家繡坊又算什麼,他自己已經家大業大了,有何家繡坊不過錦上添花,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金花開就金花開吧,反正他很喜歡。
她既然瞞著他,一定有不得已之處,在她對他坦白前,他告訴自己,就把她當何芍藥,別讓她以為自己有破綻而不安心。
女乃女乃居然因為這樣趕她出去——幸好是趕她回何家,至少不會挨餓凍著,等他跟女乃女乃說好,再去接她回來就是。
「其他還有什麼事嗎?」
「秀兒的大哥來尋她了。」
上官武玥點點頭,「這倒是好事。」
「一點都不好。」永齊神色很是難看,「秀兒的大哥當初投靠父親那邊的親戚,前幾年因為踫巧救了落難的文官,那文官膝下無子,又見他身手不凡,于是收為義子,還推薦入宮當差,現在是御林軍的小隊長,娶了尚書之女為妻,听說跟京城一些大小闢員都有些交情,尋到秀兒他本是很高興,可是在知道妹妹還待在府上仍無婚配,當下便臉色不善,以為是我們上官家故意苛難秀兒。」
「沒人跟他說是秀兒不願嫁嗎?」
「我們怎麼說都沒用,重點是秀兒跟哥哥哭訴,老夫人不讓她嫁,她哥哥現在還在府上說要等少爺回來當面談,老夫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前幾日居然跟她哥哥提議說,不如讓你娶秀兒吧。」
上官武玥一陣頭疼。
雖然他很尊敬女乃女乃,可是對于她有些做法,他還是無法認同。
譬如,因為發現小娘子不是千金小姐,而趕她回府。
譬如,因為知道秀兒的哥哥是御林軍小隊長,還娶了尚書之女,于是就希望他娶秀兒,結為親家。
「除了這兩件,還有嗎?」
「還有一件——少夫人把小鮑子帶走了。」
慢,小娘子把繁盛帶走了?
那女乃女乃怎麼會悶不作聲?就算不要這媳婦,也會要曾孫,怎麼可能任憑小娘子將曾孫抱走?
依女乃女乃的性格,絕對會上門要人的,除非……除非小娘子沒回何家。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上官武玥立刻覺得無法冷靜。
霍地一下馬上站起,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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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百物復蘇。
黃河邊上莘集村村底一間小小的房子,前院沿著籬笆種了幾盆花,幾只兔子在里面跳來跳去,一個約莫有五、六個月身孕的少婦拿著繃子刺繡,縫個幾針,便轉頭逗逗一旁的兒子。
「金∼∼繁盛。」
「娘。」小兒清脆的聲音十分可愛。
「再喊一聲。」
「娘。」
「好乖、好乖。」花開蹭蹭兒子的臉頰,表情極是滿意。
繁盛會說話也是最近的事情,雖然會的也就是娘、飯飯、睡睡、洗洗這幾句,但她已經听得十分滿足。
當初听到女乃女乃要趕她出來,真是心也慌了,求情無用,女乃女乃只給她一盞茶時間收拾衣物。
當下她想也不想,抱了繁盛便走。
她已經失去夫君,絕不能再失去繁盛。
而若想要跟兒子在一起,就絕不能回何家,花開想了想,便往她們日常進香的廟宇去。
接待她的湊巧是那個她攀談過幾句話的女尼。
女尼自是認得她的。
花開需要幫忙,不敢隱瞞,將事情老老實實說了一遍,女尼于是將他們母子安置在無人的空柴房。
原本「汪家兄妹」就住在那里。
說來也奇怪,原本她拿鐲子是要幫小姐還有汪大哥添衣添被,沒想到添的東西後來居然是自己跟兒子用上。
花開在廟中度過整個冬天,直到雪融,拜謝女尼後,攜著兒子北上。
挺著肚子,又帶著小小孩兒,一路上辛苦不可言喻,所幸她從絲湖莊出來時,除了兒子,還攜了不少金銀珠釵,一路典當,總算到了莘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