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很快轉移目標,但似乎對喬恩的拒絕耿耿于懷,找到機會就刁難她一下,批評她一下,或者中傷她一下,所幸大家對他的人格頗有了解,對于他口中說出的話,通常不予置評。
「你理他呢。」喬恩一臉嫌惡,「追不到我就到處放話說我是蕾絲邊,看到我跟男人走在一起就說那男人是我養的小白臉,你告訴我,一個人怎麼可以同時是蕾絲邊又養小白臉?」
說人人到。
就在喬恩剛剛落下最後一個字,便看到黃先生捧著早餐盤子左顧右盼找座位。
喬恩忍不住對和姿露出感謝的笑意,「謝謝你坐在我對面。」
她對面有人,這樣黃先生就不會問她「這里有人坐嗎」之後又自問自答的說「應該是沒有」,然後一坐下來影響她的食欲。
她不喜歡他是真的,但也不想真的翻臉。
皮笑肉不笑雖然很奇怪,但總比見面就大眼瞪小眼好多了,她可是專業人士,就算面對的是討厭鬼,她也絕對不會把私人感情帶進公事──惡狠狠的將叉子戳進面里,喬恩為自己的專業感到驕傲。
一月底,所有的假期都尚未開始,飯店業務算是小清閑……吧……正當喬恩這樣想的時候,馬上看到很不清閑的畫面──客人與櫃台人員似乎溝通困難,而且從櫃台人員尷尬的表情與客人比手劃腳的賣力程度來看,根本就是地球語對上外星語。
敝事。
喬恩踩著淺砂黃的地毯朝櫃台走去,朝客人一鞠躬,「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嗎?」
男客人轉過頭,喬恩眼楮即刻一亮。
好……好養眼。
目測約一百八十公分,戴著一副眼鏡,感覺頗為溫文,但健康膚色的臉孔上有種風塵僕僕的感覺。
簡直是福山雅治嘛。
男客對她微微一笑,說了句哈之後,B啦B啦一串外國話──難怪櫃台人員一臉尷尬,阿拉伯語啊。
喬恩點點頭,立刻為男客人擔任了翻譯。
辦理住房手續時,照例要跟客人要相關證件登記,只見福山雅治拿出了護照,喬恩接過,翻開後迅速瞄了一眼,按照拼音是……唔,林友棋?還是林有齊,林友器也不無可能,當然也或許是林由啟。
奇怪,是錯覺嗎?她怎麼覺得這客人有一點點的眼熟,而且他對自己的笑容也有點耐人尋味。
是在哪里看過他啊?
名人?應該不是,她每天至少看三份報紙,沒看過這個福山雅治,就連跟他像的臉也沒看過。
同學或朋友?應該也不是,她記人很有自己的方法,不要說同學或者朋友,就算是廠商小弟,只要講過話她就會記得。
曾經看過她照片的人?那也應該是他對她眼熟,而不是她對他眼熟啊。
但話說回來,他干麼對自己笑得這麼奇怪?
不是禮貌的笑,當然也不是失禮的笑,就是一種好像逮到什麼人的笑法,那樣子倒讓她想起上星期看的一部愛情喜劇,當男主角千里迢迢找到中學時代初戀女友時的表情一樣。
而且不只是她有感覺,那三個櫃台人員顯然也都發現不對,加上他,八只眼楮全部集中在她臉上。
好……好微妙。
不過算了,她可是堂堂金管家呢,四個人盯著她看算啥?四十個人盯著她也不怕。
喬恩拿起兩種房景介紹的DM在他面前攤開,用阿拉伯語替他做介紹,「我們目前房間只剩下一晚八千價位的商務房,以及一晚五千價位的休閑房,房內設備都一樣,不過商務房多了一個小客廳,方便客人洽商,兩種也都另外有海洋景觀房,另外加價一千,請問您需要哪一種?」
埃山雅治想了想,「我想先看看房間再做決定。」
先看房間是嗎?
這種客人雖然不多,但偶爾也是會有,介紹一趟下來少則十幾分,多則半小時都可能,但喬恩知道,這就是服務的精神。
通常這種情形是由三位櫃台人員之一負責,不過整個海洋飯店的客服體系只有她自己通阿拉伯語,所以當然責無旁貸。
「好的。」她對客人露出微笑,「您可以將行李先放在櫃台,待會選定房間之後,您直接在房里休息,我再請人將行李送上去。」
對客人微微一欠身,「請跟我來。」
五分鐘後,兩人已經到了五千價位的休閑房。
喬恩流利的跟客人介紹休閑房的設備,但對方似乎不太滿意,所以轉戰十二樓的商務景觀房。
很明顯的,他對于這個房間比較滿意了。
最滿意的不是那據說可以消除疲勞的高級床墊,不是那個豪華按摩浴白,也不是白色的陽台,以及陽台後那一片藍色海洋,而是那個小客廳。
他們在這邊布置的並不是沙發式的客廳,而是比較有會議功能的中式六人長方桌,桌面頗大,六人同時文書作業絕對沒有問題。
埃山雅治對這桌子滿意得不得了,「就這里吧。」
「好的,我請房務將您的行李送上來,請問您預備住幾天?」
「一個星期。」
「稍後我請櫃台人員上來跟您結賬,請問刷卡還是付現?」
「刷卡。」
「好的。」
喬恩欠了欠身,正預備離開的時候,福山雅治突然又叫住她,「等等。」
立定,轉身,露出「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的笑容。
「在這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你幫忙嗎?」
「是的。」喬恩點頭,「只要撥到櫃台就可以了,如果我不在,櫃台人員會留話給我。」
「不過我跟她們語言不太通……」
喔,對喔,這個明顯是中國人的家伙好像只講阿拉伯話,這樣說來,的確很不方便。
算了,服務的精神就是以客為尊。
喬恩從制服外套抽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需要的話,可以打我手機,不過先提醒您,除了飯店內線之外,電話是要另外計費的。」
「謝謝。」
喬恩微笑。
雖然內心還是疑惑著這家伙那種「終于見到……」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但無論如何,總算也將他搞定了。
五分鐘之後回到一樓大廳,對櫃台人員比了一個「YA」的手勢──杜喬恩又成功擺平一個客人。
商務景觀房中,林佑棋將剛剛拿到的名片放在桌子上,然後從皮夾拿出另外一張,一模一樣。
台北海洋飯店,管家,杜喬恩。
說來也得感謝網路的便利──既然是服務業,有了飯店名稱,有了人名,要找東西就顯得很方便。
昨天他從醉得迷糊的她手中接過名片,一兩個小時的敲敲打打,就已經將她工作的地方以及性質模得清楚。
也沒花多少時間想,他就決定住進來了。
雖然他自己在台北有住處,不過要追求一個飯店管家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當飯店的客人。
理所當然的認識,理所當然的接近,理所當然的發展。
台北海洋飯店的網站上,她的資料明明白白寫著,英國飯店管理學院畢業,精通英,德,法,阿拉伯文,以上語文皆有講師資格。
英文是國際語言,會德文跟法文的人也不少,比起前三者的學習人口,阿拉伯文應該比較不普遍,而他非常恰巧的會說阿拉伯語,剛從埃及回來的他口音矯正得更為精確。
于是林佑棋決定一路只用阿拉伯語說話。
這招果然非常有用,很快的將在大廳中的她吸引過來。
喝醉時的杜喬恩很可愛,工作時的杜喬恩活力十足。
他提出看房間也不過是想要跟她有個小小的獨處,順便以語言不通的理由跟她要電話──林佑棋不知道這算不算飯店業的常態,他只知道面對他的要求時,她並沒有顯出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