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只說到這里,並沒有說要看還是什麼的,可陳宇揚卻俏悄弄到了套票,讓她經歷了兩個小時的感動。
「謝謝你。」
他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很真摯的語氣,沒有一點邀功的意思,她听得出來,他很單純的因為討好了自己而高興。
「你會不會覺得這電影悶?」
「對我來說,電影是很悶,不過我在戲院里不會覺得悶。」說完,意有所指的對著她微笑。
方晚靜一怔,懂了。
意思是,電影對他來說是很無趣,可是因為她在他旁邊,所以即使看著無聊的電影,他也覺得很開心。
這算甜言蜜語了吧。
但奇怪的是,以前對這種話語敬謝不敏的她居然感覺不錯,內心有種小小的得意跟小小的高興。
雖然他們之間這不知道算不算戀愛的戀愛溫溫吞吞,但也絕非原地踏步,他完全把恰到好處這四個字發揮得淋灕盡致,很多時候都是讓她覺得高興,但不會覺得被冒犯。
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追過很多女朋友,還是上過什麼求愛速成班?」
「都沒有。」
「真的?」
陳宇揚很誠懇的說︰「真的。」
他沒有追過很多女朋友,都是女朋友追他,他也沒上過求愛速成班,但是當初那個幫他里外大改造的房東女兒倒是在那幾個月中,跟他耳提面命了很多戀愛不可缺的因素跟不可泛的錯誤。
「但老實說,你一直給我身經百戰的感覺。」
他發出一個很驚訝的單音,「我給人的感覺這麼不誠懇啊?」
「不是誠不誠懇的問題,而是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得很好,就像我們為了藍寶石在餐廳踫面時,如果你一坐下就跟我說你是陳伯的兒子,我可能拿了寶石就跑,但如果你晚了幾天才告訴我你是陳伯的兒子,我又會覺得有種被欺騙感。」方晚靜很誠實的說出心中的感覺,「所以我才覺得你身經百戰。」
「沒有。」想了想,陳宇揚又補上三個字,「我保證。」
真的是保證,扣除一夜,最多只有七八戰而已,但要說交往超過半年的,一只手就可以數得完。
他之所以表現得當,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她許多,加上這些年來他也因為工作需要接受過一些人際關系訓練,所以他能將步驟調整在她可以接受的速度。
雖然他對她的某種障礙還是存在,可是他知道兩人之間的距離確實在拉近——當他發簡訊時,她總是在十五分鐘內就回覆,也沒拒接過他的電話,然後指標性的意義在他前幾日約她吃飯。
不是為了還什麼寶石戒指,也不是借口敘舊,他很直接的跟她說,「我想跟你吃飯」,她只想了幾秒,就說好了。
即使是氣氛不怎麼樣的學區復合式餐廳——一直有人來外帶東西,老板××套餐外帶的聲音始終沒停過,角落的電視在播著新聞,國內大事到休閑生活,總之,那是很不浪漫的地方,不過很幸運的因為新聞的關系,他知道她喜歡的作品來台參展的消息。
從電影院出來後,她臉上一直有著隱隱的笑意,他知道自己這次不只做對,還做得很對。
雖然方晚靜現在的生活有點辛苦,但她骨子里其實還是昔日那個千金小姐,鋼琴,電影,繪畫,她喜歡藝術的感覺從來沒有停止過。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簡單吃了些東西後,他送她回家。
就在那棟破舊公寓的樓下,他跟她道了再見。
就像過去兩次一樣,他站在樓下,看著她進入大門,等待,直到她房間的燈光亮起,他才會離開。
然這次比較不一樣的是,燈光才剛剛亮起,他的電話就響了。
小女生的來電——仔細想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一切的不尋常讓他知道晚靜絕對不是要跟他說路上小心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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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你知道我們家為什麼會變成一無所有嗎?」
「知道。」
「知道得很清楚?」
「只是大概。」陳宇揚選擇保守的說法,「不過基本上比較主要的問題,都沒有遺漏。」
他不可能不知道,因為他在乎。
自從六月在飯店發現那個小女侍就是方家大小姐後,他立刻去查了,從家財萬貫到一無所有的原因是替人作保。
那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所以方先生不疑有他,沒想到卻因為這樣賠盡所有的存款以及家業,然最大的悲劇在于後來的交通意外,兩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鮑主一夕家變,成了孤兒。
「所以,我很討厭人家騙我,以前不喜歡,現在更討厭。」方晚靜的聲音透過電話,有種奇特的回音,「我不希望你騙我。」
「我不會騙你。」
「並不是蓄意才叫欺騙,不誠實也是欺騙。」
陳宇揚壓抑住內心的驚訝,盡量讓語氣如常,「怎麼突然這麼說?」
他跟恩惠還分手不完全——正式來說,他在預備追求晚靜前,就已經跟恩惠通過電話了,恩惠很驚訝,然後跟他說,回紐約時找她見個面吧,她也有些事情要告訴他,而且有些東西也需要兩人處理一下。
他跟恩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個共識,在一起只是彼此需要,一旦其中有人想離開,說一聲,兩人可以還是好朋友,而他相信他們兩人都有這樣的智慧,證據就在于,恩惠的拘拘生病時,她會抱著狗狗找獸醫前男友看診,而前女友找他想要折扣珠寶時,他也從不會拒絕這個小忙。
世界就這麼小,沒必要當不成情人就得當仇人——這是他跟恩惠最合得來的共識。
而之所以說分手不完全的原因是,他六月回台灣後,中間只去了香港一趟,而他認為分手不是彼此OK就算,至少他公寓中恩惠的東西要拿給她,他一些在她那里的衣服也得拿回來。這是他對恩惠的尊重。
也許有人覺得他們的這樣感情不叫感情,但無論如何,花在彼此身上的時間都是真的。
他想跟恩惠再見一次面,交還鑰匙,然後好好的說一句謝謝。
「你喜歡我對不對?」
「……對。」
「現在算是在追求我對不對?」
「……對。」
「但為什麼你從來沒想過要牽我的手?」
不過才晚上九點多,學區的路邊其實很吵雜,但小女生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卻字字有力。
「雖然我不喜歡一切都太快,但是這樣的客氣還是有問題的,你會記得我想看的電影,會想辦法弄到其實早就預售完畢的票,會每天不厭其煩的傳好幾次簡訊給我,甚至會開車在大馬路上繞圈到我最方便的捷運出口,可是為什麼沒想過要牽我的手?」方晚靜的聲音很平靜,也很疑惑,「我覺得很奇怪,真正的喜歡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
陳宇揚再度深吸一口氣——永遠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覺,即使她只有十九歲也一樣。
昨天道夫在視訊會議上要他們其中一人先帶著正式文件回紐約時,想到來回舟車辛苦,三人還互相推托了一下,後來幼稚的猜拳決定,陶比連戰皆敗,于是決定由他代表下周回美,現在看來,他得去跟陶比爭取這個機會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安撫好小女生——雖然她已經開宗明義說最討厭人家騙她,但過去的感情經驗告訴他,女生心里不舒服時,需要的是安撫,而不是實話。
他應該安撫她。
應該安撫她。
但奇怪的是,明明清楚應該安撫她,可他內心卻浮現出另外一種想法,相對于她內心的疑慮,其實他也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