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她模了模肚子,「他現在還听不到聲音呢,所以沒關系。」
既然她說沒事,那就好了。
「璽媛她怎麼了?」他沒有忘記,有人交代要他想辦法讓方璽媛心情變好這件事情。
「她……初戀情人現在在她店里。」
所以他捺著性子,在可以看到樓梯出口的茶館等。
直到喬霓口中那個一百八十公分,穿著白色外套的人走出來,他看著表,直到又過了十五分鐘,才走進店里。
她的表情很難形容,並不是傷心,也不是高興,很像經歷過一場歲月的洗禮一般,有著濃濃的若有所思。
當下他就決定了,電影取消。
現在的她不適合靜態的活動,最好有個地方讓她發泄,大吼大叫,亂喊亂跳,把力氣用完,就不會多想了。
所以他才選擇了游樂場。
因為很吵,他們要大聲說話。
因為游戲費力,所以他們用完了所有的力氣。
現在,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他可以听見方璽媛那種累極的打呼聲--看來她是很累了。
記得他有次問她是不是會打呼,她態度堅決的回答他,「不會,我從不打呼,你听錯了。」
由于他听到的時候已經很晚,自己處于半夢半醒,加上她否認得很肯定,所以也就以為是自己听錯,但現在……他現在很清醒。
石碩臣笑了笑,雙手在鍵盤上移動起來。
遙遠的線路那端,是愛麗跟小科。
愛麗的狀態是︰給我愛。
小科的狀態是︰給我錢。
為了附和這兩個好朋友,石碩臣把自己的狀態改成︰愛跟錢都不會憑空出現,要努力。
就像過去這兩個星期以來一樣,聊著各自的一切,網絡雖然虛擬,但確實有好處,在他已經幾乎沒有朋友的城市里,提供他一個說話的空間,說著那些他無法跟自己的姊姊,或者是有點喜歡的女生所說的事情。
方璽媛翻了個身,痛。
又翻,還是痛。
手腕痛,手臂痛,腳痛,喉嚨癢癢的,干咳了幾聲,終于睜開眼楮,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真的老了嗎?距離去游樂場已經四天了,為什麼石碩臣已經手腳輕快的在她面前走來走去了,她的身體還是痛到不行?
那個什麼F1賽車的臨場靶,車子坐墊抖得離譜,害她到現在為止都有種裂成兩半的錯覺。
石碩臣說,人在玩游戲的時候智商會降低,現在想來,好像沒錯。
她當時完全沒去想自己平常運動不足的問題,需要消耗體力的活動,她一下玩了四、五次,現在可好,除了回來的第一天因為疲倦而呼呼大睡之外,隨著時間過去,那痛感漸漸浮現。
因為太痛了,很難睡,才八點半,還沒睡飽,可是的疼痛程度告訴她,起來可能會好一點。
艱難的下了床,忍不住嗚了一聲,好痛。
趿著拖鞋走到客廳,剛好看到石碩臣從那問原本是她堆雜物的房間中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小小的旅行袋。她一時之間還無法反應,過了一會才想起來,他前天跟她說過,星期一要回宜蘭看爺爺女乃女乃。
「怎麼這麼早起來?」
「睡飽了。」
「飽了?那這是怎麼回事?」他將她扳過身,讓她可以直接從大門旁的修容鏡看到自己。
哇啊,黑眼圈……
「不用上班的話,多睡一下吧,充足的睡眠比保養品還有用,年紀大了不要勉強自己。」
「喂,你很過分耶,我才大你兩歲。」
「兩歲也是老啊。」
「還講啊?你不知道年紀大的女人,最怕人家說她老嗎?」
石碩臣哈哈一笑,拿起袋子,「我搭的車有訂時間的,走啦。」
送他到門口,方璽媛突然想起,「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那天只有說星期一要回宜蘭,可沒說星期幾回來。
「沒意外的話是星期五,不過妳也知道,爺爺女乃女乃一直覺得我姊年紀太大,很想要她快點結婚,那我姊又是那種打死不相親的人,所以說不定她受不了爺爺女乃女乃的嘮叨,我們晚上就回來了。」石碩臣笑了笑,「那我走啦。」
「嗯,拜拜。」
「喔,對了……」
方璽媛原本已經要去梳洗了,听到這幾個字又轉過頭來。
石碩臣用手撥開她額前的覆發,在額上印下一吻,「忘了跟妳說早安。」
意外的早安吻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摀著額頭,呆呆的看著他在玄關穿鞋,拿鑰匙,然後交代她記得收晾在陽台的被單之後出門。
吻,很輕很輕,但額頭卻在發燙……
第七章
不是例假日,前往宜蘭的列車上並沒有太多人,天氣很好,在平穩的軌道上,火車快速的前進著。
石碩臣想起最後一次回宜蘭的時候,很久了,久到他無法確切的想起當時的正確年紀……
「怎麼樣?感覺是不是很懷念啊?」
面對姊姊的疑問,他也沒有否認,「我現在覺得好奇怪,自己怎麼一下子長這麼大。」
上次到宜蘭,他還覺得火車的椅子好大,現在他坐在里面,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只覺得擠手擠腳,完全無法放開。
「爺爺看到你長得這麼高,一定很高興。」
「爺爺看到妳變得這麼老,一定很擔心。」
「喂。」
石碩臣哈哈一笑,「開玩笑的啦。」
「最好是。」石湛蘅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弟弟一眼,「雖然說二十七是個危險的年歲,但是好說歹說,也算是二字頭的,而且我在街上走,還有人以為我是大學生呢。」
「人家是為了要跟妳推銷東西才會叫妳同學同學,妳不要被騙了。」
石湛蘅看了弟弟一眼。奇怪,他們的角色怎麼好像有點顛倒了。
她是姊姊,他是弟弟,但現在卻是他在告訴她,小心不要被騙?
不知道是不是分離太久的關系,她總覺得石碩臣跟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不只是身高拉長,臉型成熟這種外在的改變,就連他處理一些事情的方法,也超出她的預想之外。
當初想叫他去璽媛家住,雖然是因為家里真的太亂,而且她沒有多余的地方好收拾,但是當他住得好好的,完全沒有任何不習慣之後,她放心之余,又有點小小的失落,當然不期望他像以前那樣依賴她,但是他全然的獨立與自主,讓她這個姊姊好迷惘。
「喂……」
「我是妳弟弟,不要叫我喂。」
「石碩臣,我問你,妳跟璽媛的摩擦大不大?」
吃著說不出味道好壞的火車便當,他回答這個有點突然的問題,「我跟她沒有摩擦啊。」
「一點都沒有?」
「我吃完東西會洗碗,換掉的衣服會自己洗,地板髒了會擦,看完的雜志報紙也不會亂丟,會消耗冰箱的東西,但也會補充。」石碩臣想了想,「雖然沒有付房租,但算是一個好房客吧。」
「喔……」嗚,失望。
真希望弟弟跟以前一樣死賴著說要跟她一起,或者露出很勉強的樣子說自己其實在忍耐。這種想法雖然有點變態,但是,那是姊姊病啊,他這麼自立自強,她會覺得自己這個姊姊一點用處也沒有……啊,慢著……
「那你呢?你會不會覺得跟她住壓力大?」
「也不會啊。」
石湛蘅「喔」了一聲,「也……不會啊。」
「她是比較一板一眼沒錯,但就是因為一板一眼,所以只要維持規律跟整潔,就沒有多大的問題,而且老實說,她的個性也還滿可愛的。」
「可愛?」她沒听錯吧?
她的弟弟說那個冰山女可愛?
璽媛那雙漂亮但冷漠有加的眼楮,不知道嚇退了多少當初想追求她的人,「冷漠」與「美麗」是男生最常用來形容她的兩個聯想詞,至于「可愛」,老實說,認識這麼久,第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