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子了。」
喬霓與石湛蘅對看了一眼,心想,一陣子?明明就是好幾年了,方璽媛是日僑,高中時舉家回台,算算都七八年了,她居然可以輕描淡寫的說「一陣子」。
「我……我不知道妳回來了。」
相對于莫斯的情緒激動,方璽媛還是沒有什麼表情,沒有什麼反應。
莫斯坐上石湛蘅旁邊的高腳椅,那雙迷倒無數少女的眼楮完全不看其它人,也不去理會騷動的空氣,就只注視著眼前的人,「跟家人一起回來?還是妳自己一個人回來?」語氣里有著一些些的歉疚,還有難掩的小心翼翼。
他沒想過他們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好多年不見,她跟他記憶中的人已經不太一樣了……可說不太一樣,其實,又還是有很像的地方,她身上總是同時燃燒著熱情與冷漠兩種火焰,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看得清楚。
面對他的諸多問題,方璽媛沒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把Menu往他面前一放,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是開門做生意的,不是沒事陪人聊天的。
喬霓知道,他們之間並不簡單。而這個事務所強力主打的新明星,也許就是方璽媛常常若有所思的原因。
那天喬霓與石湛蘅很有默契的沒去打擾他們。
石湛蘅端起杯子到角落那張桌子上,喬霓則破天荒自動自發的與另外一個真正的小妹顧陸續來到的客人。
那人看著璽媛的眼光,跟沈亮宇看自己的時候有點像,溫溫柔柔的,不過又有點微妙的差異,沈亮字眼中出現的是疼愛,這個莫斯則是很明顯的做過什麼對不起璽媛的事情,那種虧欠跟疼愛是沒得比的,沈亮宇的客觀條件其實不是她歷屆男友里最優的,不過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啊,怎麼又去想到他?
「干麼?」石湛蘅似笑非笑的說︰「後悔了對不對?」
喬霓沒承認,也沒否認,臉上一副被看穿的討厭神情。
「妳啊,自作自受啦。」
她,她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啊,可是,架也吵了,人也跑了,之前他打電話她正在氣頭上,現在她不氣了,他卻突然不見,她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實說,我原本還有點希望他是沈亮宇拜托來找我的。」喬霓瞥向吧台邊的那個人,「不過現在不管是不是,我過去都很奇怪。」
「不是奇怪,是根本無法打擾好嗎?」那兩個根本進入漫畫世界中所謂的結界了,「不過璽媛也真厲害,可以把事情悶在心里這麼久,如果是我,大概早就瘋掉了吧。」
听到石湛蘅這麼說,喬霓倒是笑了。
女人心中一定有秘密,而且不是所有的秘密都有辦法訴諸于文字與言語。
就像姊妹們紛紛說她無故起番的時候,她很難去解釋,自己為什麼可以為了偷听到的一句話氣成這樣,然後現在,她想通了--就某種程度來說,那也算是片面之詞。
她不知道前面,也不知道後面,也許這句話有前言跟但書,但她沒听見,所以以為沈亮宇跟她並不認真。
生氣,懊惱,突然之間變得冷淡……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太笨了,不認真的話,他不需要花那些時間跟精神,等她,哄她,抽屜任她亂翻,臉頰任她亂玩。
石湛蘅笑,「後悔了喔?」
「……嗯。」
「打電話給他啊。」
「……」不講話。
「妳在發哪門子的別扭啊?」石湛蘅一臉受不了,「妳既然『覺得』那件事情應該是自己的誤會,又『覺得』自己很喜歡他,撥一下電話手指不會爛掉。」有人愛卻又不珍惜,真是暴殄天物。
「我……我每次都是按重撥鍵,沒去記過他的電話。」
「信箱總有吧?現在信息很發達。」
面對石湛蘅那不知道算是激烈的勸進還是溫柔的逼迫,喬霓露出苦笑,不知道該怎麼說--沈亮宇回美國那天,她太生氣了,所以把計算機跟手機里關于他的一切痕跡全部消掉,現在,她完全記不起來那些繁復的數字跟字母組合。
撥個電話或發個郵件手指不會爛掉,只是,她不知道該把內容發到哪里去,如此而已。
冬天的晚上好冷。
一出捷運站,喬霓連忙縮起脖子--以前在銀行,她可以開車然後停地下室,但冰藍海豚可沒有地下室讓她停,附近車位貴得很驚人,別無他法之下,她開始了捷運的人生。
以前是要加油,現在則是要加悠游卡的金額。
捷運雖然很方便,可是,人太多了,她懷念以前穿得美美的然後開車去上班的日子,還有畢業三年了,現在居然又要穿起牛仔褲……
喬霓一路唉出捷運站,經過便利商店的時候突然覺得肚子餓,也不管最近胖了兩公斤這件事情,買了便當跟包子,朝家的方向前進--之前,她一直抗拒湛蘅把她弟弟丟過來,現在,卻很希望他快點到,家里有個人,感覺一定不一樣。
經過警衛室,警衛還是笑咪咪的跟她說︰「銀行工作真辛苦。」
她已經不在銀行工作了啦,可是,特別跑去跟警衛說「我現在在咖啡館」感覺更奇怪吧,所以她也只是笑笑帶過。
電梯門關了,上升到八樓,電梯門又開了,她的單位在電梯左邊,然後……沈亮宇?
那個靠在她家門邊的男人是沈亮宇沒錯吧?
喬霓揚起眉,想,他不是在那該死的紐約,然後一通電話都不打回來嗎?干麼突然演這種跑到人家家門口的把戲啊?要來也不先通知,她現在穿的是牛仔褲跟球鞋,而且咖啡館規定不能濃妝艷抹,所以只打了粉底,連睫毛膏都沒有,丑都丑死了,他還在那邊站得那麼好看。
她想叫他滾,可是她上次要他不要管她,他就真的不打電話回來,她怕他真的就這樣滾了。
就這樣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沈亮宇笑,「妳好慢。」
喬霓瞪著他,半晌,只進出一句,「你才慢啦。」
「對。」面對她的指控,他倒也欣然承認,「我很慢。」
他在紐約多待了一個星期。
托莫斯去找他印象中的那家咖啡館,莫斯沒替他找到人,卻找到了以前在日本游學時交的女朋友。
棒天莫斯因為工作去了香港,兩人雖然有聯絡上,但是,他對于當時店里有什麼人,似乎都沒有印象。
就這樣又過去一個星期。
沈亮宇能想象,喬霓一定氣炸了。
「開門吧,我在這里站一整晚了。」他采取哀兵攻勢,「腳好酸。」
喬霓看了他一眼,雖然有點不甘願,但還是掏出鑰匙
在這里站了一整晚--媽的,那個臭警衛,每次都這樣,別人對他說「幫忙開個門」,他就把接待大廳跟中庭中間那個要用磁卡開的門打開,完全不管對方住不住這里,想要進來社區干麼。
旋開門把,喬霓順手扭開電燈。
從辦公室變成服務業對她來說是很大的身體負擔,每天下了班,她只想睡覺,根本沒有體力整理家里,曾經美麗的華麗風客廳,現在變得有點亂,外套毛衣隨便丟,雜志也攤在沙發沒有收拾。
喬霓將便當放在桌子上,正想轉身,卻被沈亮宇從身後一把抱住。
「干麼啦?」
「喬霓。」他的聲音低低喚著,「好想妳。」
不過是簡單的幾個字,然而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魔法一樣,瞬間就把她在心中演練過的情況全部打散,他的氣息就在她的耳邊,她沒有辦法像練習時那樣冷靜且平靜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