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浩心躺在床上,反反復覆的听著同一首曲子。
夢見了一個下雨天,她獨自撐著傘在街上走,長長的紅磚道上空無一人,每當她覺得就快要到那家咖啡館的時候,咖啡館就會突然不見,然後出現在更遠的地方,等到她接近之後,再度消失,挪遠。
隱隱約約,除了雨聲之外,還听到一陣悠遠的旋律……
和你見面的日子不可思議般的總是下著雨
就像是走進了一條由水做成的隧道感到非常的幸福
每次確認了自己是在愛著你時卻又覺得光是愛是不夠的
而和你同行時雨總是圍繞著我們
你的名字雖然和溫柔一樣是十分常見的
但一旦叫出了口便會發覺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名字
我走不是真的在高明的愛著你是不是能高明的愛著你
比誰都要來得真摯比誰都要來得強烈
因為今晚想要引誘你所以一直望著夜空
(詞︰飛鳥涼)
「為什麼街上人這麼多?」走在人擠人的西門町鬧區,左看右看都是人,浩心忍不住發出了這個無意義的問句。
一旁的好友,範玉寧涼涼的回答了,「因為是假日。」
「我當然知道是假日,但問題是,他們不嫌熱嗎?」
「妳自己還不是照樣在街上走?」
「我原本不熱的,看到街上那麼多人才覺得熱。」
範玉寧笑笑,「妳是自己心情不好吧?」
苞浩心從高中起就認識了,範玉寧比誰都清楚她的脾氣,她的個性比較焦躁,尤其是一旦心情不好,看什麼事情都不順眼,沒有千金女的優雅,反而老是在趕時間似的,什麼事情都急匆匆。
浩心的家庭成員很簡單,父親,以及一個哥哥。
案親梁楠源是「觀點日報」的老板,哥哥梁浩遠目前也在報社工作,自小是那個跟梁楠源有著特殊情愫的家務助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或許是缺乏母親的陪伴,浩心並不像一般女孩子,她做事從來不拖拖拉拉,很干脆,不會推三阻四。
在外人眼中,浩心可能有點驕縱,不過在她不會這麼認為,相反的,她還覺得浩心頗為真誠。
範玉寧看看手表,也近中午了,便提議,「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嗯。」
兩人就近在星巴克坐下,冰咖啡跟涼爽的冷氣吹走了浩心的煩躁,漂亮的臉上漸漸恢復神采。
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在大熱天跑出來呢?浩心想。
是很不想待在那個沒人的家,可是出來後這樣人擠人的,好象也沒什麼好玩,太陽這樣大,說不定還會中暑。
可能是思慮恢復了,浩心突然想起,「妳今天怎麼有空陪我?」
「是妳打電話給我的耶。」
「妳不用跟陳逢與約會嗎?」
範玉寧勉強一笑,「吵架。」
她咦的一聲,「我還以為你們不吵架。」
範玉寧跟陳逢與是班上歷時三年的班對,雖然偶爾會有小爭執,但是大部分時間都處于一種旁人無法接受的你儂我儂,甜蜜到每當認識新朋友,新朋友一定以為他們是熱戀期。
面對浩心的疑問,範玉寧一臉無奈,「我也以為我們不吵架。」
「那至少證明你們是正常情侶。」見好友略顯頹喪,浩心拍了拍她的肩膀,「會吵架是正常的。」
「我看妳跟王昭熙就不吵。」
「所以我們分手啦。」
「真的分啦?」
「怎麼這麼問?」浩心一臉奇怪,「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這件事她可是第一個告訴範玉寧的呢。
當時的感覺很奇怪,她是如釋重負,範玉寧卻是一臉可惜的說︰「可是……他那麼完美哎……」
是很完美啊。
可是太完美的,反而不真實。
說來,這到底是自己的問題還是王昭熙的問題呢?人家跟她吵,她受不了,人家不跟她吵,她也受不了--現在想來,梁浩遠說得好象沒錯,「女子中的小人最難養」,大概吧……
正在發呆,卻突然听見範玉寧的的聲音,「哎,下雨了。」
浩心回過神,可不是,剛剛明明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現在卻下起了夏日午後雷陣雨。
粗粗的雨滴直擊在玻璃上,畫出一道一道好看的水痕。
她想起了那首歌--「開始時總是下著雨」。
「浩心,妳有沒有帶傘?」
「沒有。」
「啊,那要等到雨停了。」範玉寧看了看手表,「離開場還有四十分鐘,不要錯過電影就好。」
「夏日雷雨,不會很久的。」
街上行人紛紛走避。
棒著玻璃,浩心看見有人站在遮雨棚下躲避這突如其來的雷陣雨,有的人拍落身上的雨水,也有人正抬頭看著天際,她突然想起幾天之前那個短短的邂逅。
那件深色的薄外套她特別拿去送洗,洗衣店的人昨天把衣服送回來了,熨得平平整整的--她將它掛在衣櫥里。
雖然她告訴自己,有機會的話她會還給他,然後親口跟他道謝,不過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人生中的巧合不會太多。
累!
浩心一回到家,整個人跌在床鋪上,心里想的只有一個字︰累。
到底是誰規定三年級要替畢業生準備茶會的,很累人耶!何況,拿證書的人又不是她,為什麼也得參加那不屬于自己的畢業典禮?就算是要湊人數也不是這種湊法吧,三十幾度的氣溫哪……
叩叩,門板響了。
「浩心。」鄭儀鳳的聲音傳來。
鄭儀鳳是梁楠源請回來的家務助理。
她就住在附近,每周會來三次,打掃、洗衣服,順便幫他們煮一些微波即可食用的料理放在冰箱里。
她做得很好,超過了一個家務助理應該做的範圍。
她甚至去參加過浩心的母姊會。
運動會時,因為梁楠源要工作,浩心的家長席永遠只會有她的存在。
母親不在身邊的浩心自小便有關于她的記憶存在--雖然是陪伴多年,但是,她們的感情總是無法更進一步。
浩心知道父親跟鄭儀鳳互有感情,也知道曾經爬到管理階層的鄭儀鳳願意放棄事業,來當家務助理是因為真心喜歡她的父親,但是……她不會阻止,只是,也做不到去祝福。
「什麼事?」
「妳爸爸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晚上家里會有客人。」
「那也是他的客人吧,不用特別跟我說。」
「浩心……」
「我很累,我要睡覺。」浩心將臉埋在枕頭里,打開音響,放入一張邦喬飛的專輯,拒絕再去听門板外的聲音。
房間內,冷氣呼呼的吹著。
也許是乏了,她沒多久便睡去。
迷迷糊糊之際,似乎听到有人大笑,有男聲也有女聲,大概都是熟人的聲音,但也有一個似乎是陌生人……
她翻了個身,睜開眼楮,這才發現原本只想小寐一下的,結果竟睡了四五個小時,窗外天都黑了。
她將響了一個下午的邦喬飛切掉。
客廳里,傳來梁浩遠爽朗的聲音,「浩心,妳起來啦?」
「嗯。」
「過來一下。」
浩心將頭發稍微撥了一下,趿著拖鞋到了客廳,用雙眼確認剛才在自己夢境中吵吵鬧鬧的聲音來自何處。
她的父親、她的哥哥,觀點日報的主編郭子雷,得過獎但是口舌毒辣的女記者謝明妹,梁浩遠的大學同學兼她的萬年追求者楊致凱,最旁邊,還有一個人。
頭發有點長,臉上有抹溫和的笑。
他的笑容很熟悉。
和你見面的日子不可思議般的總是下著雨
就像是走進了一條由水做成的隧道感到非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