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吩咐助理送兩杯咖啡進來後,跟著坐到沙發上。
對看,對笑,感覺……有點怪。
如果此時的感覺是尷尬的話,那還好,偏偏她一點都不覺得尷尬,怎麼想都不合理。
咖啡送來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決心打破兩人之間那種軟軟的空氣。
"怎麼突然來了?"
韓適宇將手中的紙袋朝她遞過去,"突然看到,就想到你。"
她狐疑接過,紙袋內封的是──麻薯。
"以前第一次看到那個阿婆時,覺得她很老,這麼多年過去,我原本以為她會在家含飴弄孫,沒想到她還是在那個車站賣,我問她怎麼不休息,她說在家閑不住,所以便又出來做點小生意。"
天晴當然知道他在講什麼。
他們以前常去淡水,她喜歡吃那個阿婆賣的麻薯。
這些年來,因為學業跟工作,她已經很久沒去淡水了,要不是他提起,她幾乎都要忘記那個阿婆,忘記自己曾經很喜歡的東西。
她抬眼看他,"謝謝。"
韓適宇在笑,臉成熟了,但卻是她熟悉的笑法。
可惡!害她突然心猿意馬了起來……不對,她干麼因為他胡思亂想啊,說不定他早有女朋友,更說不定早就當爸爸了,又不是每個人家她這麼帶衰,都快三十還孤家寡人。
李天晴,回來,回來,不要再亂想了。
深吸一口氣,她選了一個安全的話題,"我听方威仰說,你準備開始到你爸爸的公司上班?"
"下星期就開始了。"
"公司的人知道你是董事長的兒子嗎?"
"人事部的經理知道,不過我之前已事先告訴他別張揚,我會在每個部門待一段時間,等大致情形都能掌握後,才會調去決策位置。"
她輕笑出聲,"很像你的個性。"
他是一個低調到不行的人。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是韓氏化工董事長的兒子,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他掌印有"韓氏化工"字樣的信封,順口問了句,"你家里有人在那里上班啊?"他才說自己父親在該公司,直到她去他家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個每天騎腳踏車到遠走咖啡的少年居然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
十幾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種少年老成的樣子了,經過歲月洗煉,他現在應該更內斂吧。
韓適宇笑著問︰"你是在說我都沒什麼變化?"
"人家不是說三歲定八十嗎?我們認識的時候都十幾歲了,就算再來一個十年,我想也不會有太驚人的變化吧。"天晴唇角微微上揚,"你應該還是很穩重,很有定見,八風吹不動,我呢,大概也還是大而化之,偶爾使使小性子,一刻都靜不下來。"
"那是你的優點。"
"我知道。"
她太過自信的語氣,讓他笑了出來。
一個自己曾經很喜歡的人,有一千多天的感情基礎,久別重逢,變得更好、更優秀,然後用他更出色的樣子對她微笑,那已經不是小飽擊了,根本就是無敵殺手,因為她很糟糕的發現自己的心律開始有點不受控制。
別、別再這樣笑了啦。
還有,不要那樣看我。
她覺得心跳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再這樣看著他那種溫溫柔柔的樣子,她難保自己不會有月兌序的演出。
她揉揉太陽穴,再一次呼喚自己回來。
放輕松,深呼吸,這個人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還有,你快要結婚了,你應該煩惱的是新娘禮服的樣式以及婚禮當天可能會出現的狀況,而不是為了初戀男友的微笑而動搖。
"怎麼了?"關懷的聲音響起,"不舒服?"
"不是,有時候會突然想起一些,呃──"天晴思索著一般人可以接受的形容詞,"一些在工作現場看到的畫面。"
韓適宇明了的點點頭,"都睡得好嗎?"
"嗯,其實我還是很好睡。現在如果半夜醒來,不是芬芬突然踢到我,就是芳芳要上廁所。"看到他疑惑的神情,她連忙補充,"我三哥的雙胞胎女兒,三年前突然帶她們來辦公室,然後說'天晴,拜托你幫我照顧一陣子,後,夫妻倆就不見,我只好接收了。"
他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一直到現在?"
"一直到現在。"
"小朋友念書了嗎?"
"幼稚園大班,我請了一個全職保母,可是,怎麼說,畢竟是姑姑吧,她們還是喜歡跟我睡。因為雙人床不夠大,只好請人改成和室,鋪被子睡在地上,加上我以前養的小美女,小小的一間和室要擠上三個人、一條狗,芬芬、芳芳會說夢話,小美女老了,打呼聲音越來越大,房間永遠不會有安靜的時候……"天晴哇啦哇啦說著,直到說起小美女前年迷路的事,她才突然醒過來。"我好像說太多了,這些瑣碎的小事,你應該听得很不耐煩吧。"
"不會。"韓適宇回答得很快。
她微睨,"就算你點頭,我也不會生氣的啦。"連她都覺得自己活像歐巴桑在講菜價,他覺得無聊也是人之常情。
"你說……"
鈴……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只說了兩個字的句子。
天晴起身,按下免持听筒鍵,"李天晴。"
"天晴,是我。"陶冠逸的聲音。
"喔,你不是這次出差事情很多嗎?怎麼突然打電話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終於找到你說的那種香水了,而且一口氣買了五瓶,還問清楚了預訂方式,以後你可以安心了。"
她耶的一聲,"謝謝。"
居然能買到那種號稱"消毒水克星"的香水──在他們這個圈內可是號稱夢幻逸品呢,可以全面壓下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然後還散發出淡淡的水果香,美中不足的是有固定出產量,因此並不好買,現在她一下有了五瓶,還知道可以預購,感覺超幸福的。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為了表達我的謝意,以後見面都叫你恩公好了。"
"恩公?我是你老公,不是恩公,我才不要當什麼恩公。"
"什麼時候回來?"
"下星期四。"
拿起筆,她在桌歷上打了個記號,"機票訂好後告訴我時間,我去接你,就這樣了,你自己小心,拜拜。"
幣了電話後,天晴轉身,"剛……"
韓適宇人呢?
奇怪,他什麼時候走的?她電話又不是講很久,干麼突然不見?難道……嗯,他該不會以為她在跟他炫耀自己的未婚夫吧,雖然她是用免持听筒沒錯,可是那也只是因為懶,她辦公室的電話筒根本沒有拿起來過。
何況,也沒什麼好炫耀的,如果他知道這場婚姻的內幕,搞不好還會罵她阿呆呢。
算了,他要怎麼想,根本不在她的控制範圍內,以前他們很親密的時候他就什麼事都埋在心里了,何況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此刻。
她現在應該做的是,好好調整心情,然後,準備結婚。
"適宇,你看看。"韓母再接再厲的試圖讓兒子看那些照片一眼,"真的都很漂亮,介紹人也保證個性都很文靜,看看你是比較喜歡趙飛燕型的,還是楊貴妃型的,就當多交個朋友嘛。"
"你安排就好了。"
"你也快三十歲了,你爸爸三十歲的時候,你都已經上國小了。"
"媽,我說,你安排。"
"我、我安排,真的?你要到喔。"
就是因為前幾天有了這麼一段對話,所以韓適宇現在才會坐在這里。
他們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包廂中,往外頭看過去是一色日式庭園景色,小橋流水,假山假石,雖然是人工景致,但也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