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他只是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而已。
"你不要在這里妨礙我擦杯子。"天晴略微懊惱的說︰"走開。"
隨著她話尾落下,韓適宇不但沒有走開,反而更接近她,在櫃台下面,悄悄的握住她的手,不是很用力,但也甩月兌不掉。
她看著他,小臉上惱火更甚。
"下星期一公休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你,"她的眼楮瞪得圓圓的,生平第一次,她發現自己這顆向來清晰的腦袋也有弄不清楚的時候,"到底什麼意思嘛!"
他這樣問已經夠可惡了,更討厭的是,她居然還動搖了。
"我不要。"
韓適宇扳過她的肩膀,讓兩人面對面,只有輕音樂流泄的空間里,他看著她,清清楚楚的開口,"我不是一時興起才吻你,我希望能跟你多相處一點時間,還有,就算我們升上高中,我也會繼續跟你保持聯絡。"
雖然還是平常那種不慍不火的樣子,但卻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至於差異在哪,天晴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他看她的眼神非常溫柔,溫柔到她願意暫時收下他那幾句清楚又含糊的回答。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放進她的掌心,"我要回去了,下午再來接你的班。"
他走了之後,天晴蹲在吧台後悄悄打開了紙結,上面只有一句話,真的只有一句話,可是讓她笑了出來。
我喜歡你
阿呆,早跟她說就好了嘛,兩人繞了一早上的圈子,因為卷住太久,她還差點就要發火了。
她輕吻了紙條一下,然後小心翼翼放入口袋。"天晴。"小艾在後門呼喚,"幫我搬一下這個。"她連忙起身,"來了。"
他們就這樣開始交往了,在彼此都是十五歲的夏天。
遠走咖啡的打工讓他們得以天天見面,尖峰時間一起招呼客人;閑暇的時候,兩人會聊天,或者什麼都不說,只听音樂也沒關系。
韓適宇感覺到,天晴對他的一切都有興趣。
常常只是因為一則新聞或者是報章上的報導,她便會由那些內容延伸出一些細碎的小疑惑。
他記得,他們去看完當哈利遇上莎莉時,她便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你覺得個性不同的兩個人,有沒有相愛的可能?"
他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有。"
"為什麼?"
"我們兩個不就是嗎?"
他內斂,她外向;他很能藏話,她凡事要講清楚;他覺得故宮是約會的好地方,她卻在看到那個白色階梯時,突然間傻眼。
吃飯時,他守著從小到大的餐桌禮儀,亦懂禮儀的她知道卻不太講究;他喜歡沙發音樂或是自然音樂,她偏好節奏鮮明的印度樂或者是民族神樂;他愛卡拉絲,她卻喜歡瑪丹娜。
他們的差異已經可以說是背道而馳的地步了,但是,韓適宇知道他們之間的"喜歡",並沒有因為這些觀念上的不同而減少。
兩個個性不同的人,有沒有相愛的可能?當然有。
他的回答應該是滿標準的,因為天晴給了他一記燦爛微笑。
"我出生時是個無敵好天氣,所以被取名叫天晴,親戚都說這個名字好可愛,可是只有名字可愛也沒用,因為我只有哥哥,所以就沒有那麼像女生,白白浪費這個軟綿綿的名字。"
他笑著執起她的手,"這樣就好啦。"
"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嚇到了吧?"
"還好。"
天晴睨著他,似笑非笑的說︰"就算你說有,我也不會生氣。"
"真的是還好。"
其實有,不過韓適宇在這一個多月的交往中學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點到就好了,不需要整個掀開看清楚。
天晴雖然有點大而化之,但終究是女生,就像他會在乎她對他的看法一樣,她自然也會對他所說的話耿耿於懷。
他記得天晴跟他說過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句話。
她的父母是公職人員,上面有三個哥哥,她是與老三差距快十歲的老,哥哥們書都讀得很差,她卻是一路過關斬將的拿獎學金,暑假過後,她就要到一所管理很嚴格的女子高中報到。
他們常趁著休假日一起出去,到西門町看電影,去球場看比賽,或者在淡水河口看日落。
聊著沒有交集的過去,也說著他們覺得一定會重疊的未來。
"學校規定要住宿,說不定會對我們采取軍人教育,听說很嚴,不過我將來想考醫學院,所以這應該會有幫助的。"
"你書讀得這麼好,沒問題的。"
"我也這樣覺得。"天晴笑了,帶著一點淘氣的意味,"穿白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你呢?"
"商業吧。"他並沒有特別想念什麼,念商,純粹是為了子承父業的考量,"企管、國貿、金融管理那一類的。"
"為用而學?"
韓適宇點點頭,"差不多的意思。"
她嗯的一聲,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等我們考完大學聯考,一定要好慶祝一下。"
"還那麼久的事情。"
"很快,真的,我現在還記得第一天上小學的情形呢。那時天氣熱,還被規定要戴橘色帽子,那時我還以為我會熱昏,沒想到一轉眼就畢業了,國中三年也好快,總覺得沒隔多久就學期結束,沒多久又開學,一天到晚在听校長訓話,內容都差不多。"
天晴真的沒有說錯,時間過得很快,太快了,相處的日子還不夠多,但兩人已經要各自面對新的生活。
九月,他們都成了高中生。
天晴的學校管理很嚴格,只有周末才能離開學校,而他們能見面的時間只有她父母開會的日子。
那種日子,兩個月一次。
只不過相隔一個開學典禮,他們便從天天見面淪落到兩個月見一次,而且天晴還要比父母早一步回到家,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韓適宇房間有一具自己的專線電話,她每隔兩三天使會從學校打給他,也算稍解相思。
方威仰知道後說︰"不錯了啦,至少還听得到聲音。"
"可是她們學校的電話設定好三分鐘就會自動切斷,而且因為是大家公用的,很多人在排隊,一旦切斷,就要換人。"想到好幾次都沒有說完就硬生生被迫停住,韓適宇一臉無奈,"我現在恨死電話中傳來的嘟嘟聲了。"
"哎喔,想開點,至少你還有女朋友,像我跟楊炎楷還啥都沒有咧。"
也是啦。所幸,一年級上學期有太多東西需要適應,多多少少轉移了韓適宇的注意力,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習慣想念,習慣期待,然後習慣在見面的時候好好珍惜難得的相處時光。
因為見面困難,兩人從不吵架。
方威仰與楊炎楷偶爾會加入他們的約會,天晴也不會抱怨,似乎,只要能見到韓適宇就好,四人約會也無所謂。
方威仰就不只一次用很羨慕的語氣對韓適宇說︰"我也想要一個專情的女朋友。"
面對這種思春期言語,韓適宇通常是不予置評,反倒是另外一個寂寞男楊炎楷會跟著起舞。
"我也想要女朋友,不過如果專情跟漂亮比的話──"考慮了一分鐘,他很老實的回答,"我可能會選後者吧。"
"膚淺。"方威仰批評道。
"膚淺又不犯法。"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韓適宇懶得理會因為青春期而焦躁的好友,選擇將臉埋在課本里。
斑一升高二的暑假,他們照例又到遠走咖啡報到,小艾已經不在了,換來一個有點三八的小妹,老是纏著韓適宇,一下約他看電影,一下約他去听音樂會,一下又是功課不會寫,花招很多,天晴因此對她很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