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里,凱聖談著戀愛,孔郡書上油畫課的時間,她就在家拼拼圖,或者跟日到美國的官仲儀通通電子郵件。
一月中的時候,另外一個房客搬進了官仲儀住餅的那間空房。
他叫江日升,經營一家酒吧,雖然長相十分流氓粗獷,但意外的是他的廚藝一流,而且煮的份量十分豪邁,連帶造福她與輝煌,而且他跟官仲儀一樣,不吝嗇於幫她們趕走嚇人的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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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前,凱聖回到了宜蘭,跟父母家人一起吃年夜飯,拜年,招待客人……新年當然很有趣,不過,她好想回台北。
問孔郡書會不會無聊,他說不會,因為他都在畫畫。
「你有沒有想我?」
「我?」凱聖期期艾艾的回答,「為、為什麼這樣問?」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這個問題有點呆。
「回答我啊。」
凱聖實在不好意思回答「是」,支支吾吾半晌,終究沒有予以回應,後來大概是他看她可憐,主動轉開話題。
凱聖坐在宜蘭家中房間的窗戶邊,窗外的繁星點點,她與他之間藉著電話傳、心達意。
靶覺真的很奇怪,寒暑假的分離原來是理所當然,也沒有所謂的習不習慣,但是,就在他的身影正式入駐她的、心房之後,她再也無法忍受見不到他的日子,即使只有一個小時。
「我有一件事情一直很想問你。」
听得出她的緊張,孔郡書笑了起來,「問啊。」他喜歡她問他問題,這樣表示她想多了解自己一點。
「你為什麼答得出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拼圖,、心情好的時候寫日記?」
「就這個?」
「真的很奇怪嘛。」她就是想不通,「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你自己說的。」
凱聖怔了怔,「不、不會。」
電話那頭傳來他發笑的聲音,「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我這個習慣是從國小的時候就有了,小學生不愛出去玩,反而在家寫日記或拼千片拼圖,我爸媽一直覺得我有問題,」她頓了頓,沒說出口的是,當時她差一點被帶去做鑒定,「因為覺得好像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我再也不敢讓別人知道這些「那你記得,以後如果發燒就直接回家,因為,」他頓了頓,「你只要一燒起來,人家問你什麼都會回答。」
凱聖大驚,「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的聲音十分愉快,「你沒發現我們在一起之後,我都沒有問你什麼嗎?因為我對你早就一清二楚了。」
听到他說「一清二楚」時,凱聖臉頰一陣躁熱——聖誕夜晚上,他們是在她房里過夜的。
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那種,交往一年以上才會發展進一步關系的人,但事實上,想法不等於做法。
當他擁抱著她的時候,她一點拒絕的能力都,沒有,唯一的想法就是在想在他身邊多點……
電話那頭傳來孔郡書大笑的聲音,「你又想歪了對不對?」
「你自己說話不清不楚……」天啊,怎麼又扯到這幾個字,「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知道而已。」
「……」
「你為什麼不講話?」凱聖拿著話筒,感覺有點奇怪。
「出來。」
「什麼?」
「我叫你出來。」孔郡書頓了頓,「我在你家圍牆外面。」
她連忙打開窗戶,二月的冷空氣迎面襲來,仔細一看,她家圍牆外真的有一個人影。
一個應該在台北的人影。
她抓起外套,三步並做兩步連忙奔下去。
幾天沒見了?七天,還是九天?
凱聖在他面前站定,「你怎麼來了?」
「因為你對我的問題避重就輕,所以我只好自己跑來了。」他端凝著她腓紅的臉,薄薄的唇角帶著一抹微彎,「你,有沒有想我?」
「我……」
「我听不見。」
「那……」
「大聲一點。」
「我有想你啦。」
笑意攀上了孔郡書的臉,一把將她抱住,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我想你想得快要瘋掉了。」
凱聖眼眶一紅,他是這樣,她又何嘗不是?
「記不記得我們有次去看電影,出來的時候你問我,「如果喜歡的女生去了很遠的地方,你還會喜歡她嗎。」當時沒回答你,我現在告訴你,」冬夜里,孔郡書的聲音溫暖如陽光,「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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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聖終於還是提早回到台北了,用的是父母最樂觀其成的理由「一年級的課業很重,我要回去讀書」。
書當然是要讀的,但事實上,她是回來準備情人節的。
她買了書與工具,開始學做巧克力,雖然早有無法一次成功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會慘烈到材料用完卻沒有一個像樣的成品。
棒日,林輝煌也加入挑戰。
她的中菜做得很好,但甜點好像不太行,她們做出來的巧克力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像巧克力。
不得已之下,只好找唯一的男生江日升——號稱「只要有人說得出來,就沒有他做不出來的菜」的人。
而讓凱聖與林輝煌錯愕的是,他真的很厲害,一樣的材料,一樣的工具,但他做出的巧克力卻泛著一種介於深咖啡與深赭之間的漂亮光澤,聞起來杳氣十足,好吃得像是大飯店推出的限量制品。
「要不要教你們?」只要不吵他睡覺,一切好商量。
兩人點頭如搗蒜。
那個下午,在淡水那間舊宅院里,飄散著一陣又一陣的巧克力香味。
在江日升的幫忙之下,凱聖終於完成了,雖然不像範本那樣好看,但還算不錯,最重要的是,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準備情人節禮物。
孔郡書應該會很高興吧。
即使他已經說了,只要當天能一起過,就是很棒的情人節,但凱聖就是想為他做點什麼。
不只今年,還有明年,以後的每一年都是。
相愛的時間沒有很久,但是當兩人終於並肩而行一起回頭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守護了她四年的時間。
遑論回應,她甚且不知道他的感情。
因為他始終用她想要的方式來對待她,所以,她也要一樣……雖然她現在還是無法很坦率的說出自己的、心意,但是她會努力,總有一天,她能夠很直接大方的說出喜歡與想念。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
一定會的。
***
「好久沒玩了,對不對?」
凱聖一笑,「嗯。」
孔郡書並不喜歡仙女棒,但因為她喜歡,所以在他們第一次過情人節的時候,進了這個項目。
寒流來襲的晚上十點,兩人在以前最常待坐的河堤旁玩。
非常冷,空氣中盡是煙硝的味道。
「你會不會很無聊?」
「不會。」他笑笑,「一點也不會。」
她玩仙女棒,他則負責看她神采飛揚的笑臉——她不會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可愛。
火光掩映之中,她的眼神會發光,小臉會隨著四散的煙花而明亮起夾,像個孩子似的單純動人。
「我很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凱聖用仙女棒劃出一個又一個的圈圈,「每次在玩火花的時候我都會想,啊,漂亮的東西是可以握得住的,雖然會燃盡,但是我可以一直點,只要一直去點,就會有光亮。」
「不就跟感情一樣嗎?」
「啊?」
孔郡書蹲下來,跟她共享一支煙花的光亮,「我最討厭別人說什麼感情無法永久之類的廢話。」
在他看來,、心情短暫的原因都是為藉口太多。
既然有人可以相愛三十年、五十年,那就表示感情可以永久,只看自己願不願意用心維持讓它永久而已。
雖然他們現在還是大人眼中的小毛頭,但是,他有自信,自己對感情的成熟度多過那些年齡虛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