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住已經一年多,韓凱聖對林輝煌的思維方式很習慣,見她一陣亂問,也不生氣,還是細聲細氣的解釋。
「那不一樣,仲儀哥現在雖然在台北朝九晚五的上班,可是整個考古團隊都在設計或是購買新的器材,他們是有計畫的準備在年底深入沙漠,現在不過是在打發時間而已。」
「都待上四個月了,那跟住下來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四個月也不短耶,算算一百多天住在同一個地方,怎麼會不習慣?」林輝煌不懂,為什麼在她看來這麼簡單的事情會被解釋成那麼復雜,「何況只要他留下來,事業愛情都手到擒來,有什麼比買一送一更棒?」
「這不是買一送一的問題。」
見林輝煌頭上還閃著問號,韓凱聖干脆舉例,「你不是很喜歡去泰國嗎,仲儀哥在台北就像你在泰國的道理是一樣的,喜歡,但那不是自己生存的地方,偶爾去去可以,但無法久居。」
「喔,早說嘛,害我在那邊莫名其妙的想一堆。」
林輝煌的抱怨聲中,官仲儀與韓凱聖相對一看,不禁同時笑了。
***
晚餐時間,正熙與小惠到附近的深海復合式餐廳——正確的說法是小惠約了正熙。
小惠說︰「不方便在工作的地方講。」
「可是,我跟官仲儀約了七點要討論王妃谷展覽的事情哎。」正熙不喜歡延改約定,「我跟他談完後,我們再約地方見面好不好?這樣的話時間比較松,也不用趕。」
小惠似乎是有話非說不可,「不行,一個小時夠了。」
因此,兩人出現在「深海」。
正熙很喜歡這家餐廳,巨幅的海景油布剛好將整面牆填滿,深藍色的椅子,白色的桌巾,海豚造型吊飾從天花板垂掛而下,當然,也少不了一個大型魚缸,里面養了五顏六色的熱帶魚,可愛得讓正熙可以不介意制氧機發出的撲撲聲,而選擇魚缸邊的位子。
兩人點餐後,準備速戰速決的正熙馬上開口,「現在可以說是什麼事情了吧?」
一向月兌線的小惠在這時候顯得有點別扭,「那,我、我說了……可是你不要笑喔。」
正熙點點頭,做了一個發誓的手勢。
小惠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正熙猜她應該是想擠出一個笑吧,只不過因為表情太過僵硬,看起來十分詭異。
「小惠?」
「我在準備。」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正熙也只好讓她「準備」。
只見小惠一下絞動手指,一下扯裙角,直到正熙將服務生送來的辣子雞丁吃完,小惠都還在扯桌巾。
會讓女人這麼難開口的……喔……不會吧。
基于女人與女人間的奇怪默契,半個多小時一字不吭的小惠居然在這時候開口︰「正熙,我……好像懷孕了。」
嗚哇,還真讓她猜對了。
小惠說的是「好像」,這兩個字對女人來說是最恐怖的。
「你是晚了,還是自己用驗孕棒驗過?」
小惠囁嚅半晌才回答,「晚了。」
「阿福知道嗎?」情急之下,正熙忘了改口。
「我自己不確定的事情怎麼跟他說。」
「你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偷偷的驗,然後偷偷的自己想辦法。」正熙還特別強調「辦法」這兩個字。
小惠是初戀,一下就陷得很深,她的愛雖然毋庸置疑,但卻也深受戀愛教主陳媚媚的影響。
媚媚永遠不吝嗇于分享她的人生經驗。
她會告訴她們,男人有多壞,多可惡,多麼愛沾糖卻又不懂得善後,而且越聰明的男人越懂得逃避責任。
放著心靈音樂的幽雅餐廳里,小惠抽抽噎噎的哭,「我很愛他。」
「如果他讓你一個人面對,一個人想辦法,那他沒資格得到你的愛。」
「如果他叫我拿掉呢?」她哭喪著臉,「我要怎麼再相信別人?」
「是男人就該負起責任。」
「可是我們在一起又沒有很久。」
「袁惠日,這是大事情耶,你不要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跟媚媚遇到的那些人一樣。」正熙忍不住激動起來,「如果有孩子,那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你不可以因為害怕而自己決定要或不要,說不定阿福會很高興的買戒指向你求婚,跟你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來,想想看,那多棒啊。」
「萬一他露出很苦惱的神情呢?」
「你怎麼不想,他會像麥當勞廣告的那個人一樣大喊,」正熙模仿著那支她非常喜歡的廣告,「我要做爸爸了。」
驀的,一個飽含笑意的聲音穿過她們之間,「你要做爸爸?」
兩人轉頭,看到熟人的臉後齊齊叫了出來,「官仲儀?」
叫完之後,正熙瞥到餐廳牆上的時鐘,七點整——是她要他七點過來深海找她的。
「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正熙看了看淚眼汪汪的小惠,心一橫的轉向官仲儀,「我懷孕了。」
哭到一半的小惠突然止住眼淚,呆掉了,「你們?」
「我跟他有過……有過……一夜……」正熙結結巴巴的講完,又轉向官仲儀,「你、你要怎麼辦?」
天啊,她可是為了小惠豁出去了,拜托官仲儀的答案要能增加小惠的信心才行,要不就枉費她自曝八卦了。
要是他的回答跟媚媚之前告訴她們「男人可能的標準答案」一樣的話,她一定會咬死他。
「回答我!」
闢仲儀揚了揚眉,眼中閃過一抹奇特的笑意,「你要不要嫁給我?」
小惠嘴巴張成O字型,正熙也很驚訝——她知道自己講什麼,可是,官仲儀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我……要不要……要不要……」正熙潤了潤唇,「嫁給你?」
「我講的不是印度話,沒有那麼難了解。」
「我只是在確定自己有沒有听錯。」她最近很常說這句話,「不過從你的反應看來,我確定自己沒听錯,所以你不用重復了。」
她知道他很喜歡她,這段日子來不著痕跡的對她好,她不可能一點發現都沒有,在她的感覺里,他的愛情完全不強迫,而且非常內斂,她不懂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霹靂的話?
嫁給他?
他們之間甚至連培養感情的記憶都沒有,他居然就願意肩負起「家」這樣大的責任,會不會太勁爆了。
疑惑……不,現在不是疑惑的時候。
闢仲儀的薄唇勾起一記笑容,「如果兩人相愛,最好的負責方法就是結婚,可是我們之間並不算是兩情相悅,所以我問你要不要嫁。」
「我、我,哈哈,等一下再跟你說,」正熙轉向呆滯了五分多鐘的小惠,「看,一夜都願意負責了,阿福應該沒問題。」
至此,小惠終于破涕為笑,「謝謝你。」
她站起來,伸手抱住了——官仲儀?
「謝謝你讓我有勇氣。」
正熙呆呆的看著小惠對官仲儀的感謝,犧牲演出的是她耶,小惠為什麼會謝他?
帶著百般不解的心情,正熙打電話給阿福,「你現在過來深海,小惠有話跟你說,對,很重要,快點來。」
三十分鐘後,阿福氣急敗壞的到了,「什麼事情那麼緊急?」
「讓小惠自己跟你說。」
將空間留給他們,正熙與官仲儀離開了深海。
***
接下來好幾天,官仲儀總能感受到正熙那帶著疑問的眼光。
她的忍耐力顯然還不壞,小惠懷孕事件已經過去將近一星期,她還能夠穩住情緒。
只是,她若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解釋。
愛情有時候是貓抓老鼠,而此刻,她是貓,存于心中的疑惑是鼠,而他,是那個操縱老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