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東靜的感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
「耀慶,這是東靜,你們小時候見過面的。」父親對他介紹,「東靜對台北不熟,你多照顧她一點,如果她願意跟,盡量帶她一起出門。」
在父親的資助下,伯父漸漸東山再起,後來又看準了大陸市場,兄弟兩家都到廣東設廠,他跟東靜要到北京念大學,另外租屋,雖然一個住中央區一個住東南區,但總是血親,感情比一般親兄妹還好。
「有我這樣的美女當你的妹妹,你真是三生有幸。」
「哇,說這種話不會不好意思?」
東靜面不改色的回答,「說實話有什麼不好意思。」
他學畫畫,東靜學歷史,幾年過去,他的畫畫還在起步,東靜卻已然小有成就,大三時便以「言日爭」為筆名發表第一部以三國為背景的歷史小說,由于筆法精粹,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大四時有位享有「國家一級作家」頭餃的教授主動收她為學生,開始指導她寫歷史小說。
前年,東靜終于以描寫貂嬋一生的《黃粱夢醒葛巧蘇》奪下了中國歷史小說獎的首獎。
「謝謝指導教授,謝謝評審,寫這本書真的耗費了我很大的精神,有挫折,也有瓶頸,數不清楚有多少個月是在資料中度過的,不過完稿之後,一切都值得,不管有沒有得獎,至少我完成了,最後,要謝謝我的父母,謝謝他們一直包容我這個任性的女兒,謝謝。」
那是官方感言。
私下她說︰「美女寫美女總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謝東靜,你臉皮好厚。」
「多謝夸獎。」面對堂兄的批評,她完全不動氣。
謝耀慶其實不太懂,他這個秀雅小堂妹什麼時候變成金剛面的?
出門時長發飄飄,一身改良式旗袍,風雅宜人的漫步在宣武區的書齋中儼然是風景,一回到家,立刻換成方便躺臥的運動衣,頭發亂綁,隱形眼鏡也懶得戴,哪,就像現在,倒在沙發上看八卦周刊,像話嗎?
東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朝廚房看來,叫了他一聲,「謝耀慶。」
謝耀慶一驚,感覺好像沒什麼好事。
「鹽少放一點,你上次煮的咖哩好咸,我每次吃完都要喝好多水。」
丙然,他的第六感只有在這種時候靈。
「有得吃還抱怨啊,小心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訴你的讀者。」他威脅,「他們一定很驚訝于你本人的不像話。」
她咯咯直笑,「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講得那麼狠。」
嗚,可惡,簡直吃定了他的脾氣。
鈴鈴,電話響了。
「不用接。」東靜的聲音從周刊後面飄過來,「萬一要講很久,會拖累我吃飯的時間。」
響了十聲的電話,終于轉到錄音機。
「謝小姐,你好,我是WMM唱片公司音樂總監,劉格致,我今年五月的時候曾經去拜訪過。」
東靜的笑凝結在臉上。
「關于替reaL代筆寫文字書的事情不知道謝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我們非常有誠意,也很希望有這一次的合作機會。」劉格致頓了頓,「reaL的團長下個月八號會到香港,可以的話,我想安排兩位見個面,請謝小姐回我一個電話。」
八卦周刊掉在地上。
刀槍不入的東靜出現了某種程度的惱怒。
謝耀慶當然知道原因為何。
他听伯父伯母說起過,那個紅遍華人地區的樂團reaL成員里有著東靜的老友以及……初戀情人。
一個叫莫烈的人。
取走了東靜的心,卻突然之間消失不見。
謝耀慶替她拾起周刊,「怎麼樣,寫,或不寫?」
「不知道,有點想見他,不過又不想見他。」她薄薄的唇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可是,不管見或不見,我都會不高興。」
「總要給人一個決定。」
「我丟銅板好了。」
「認真點。」
「啊,煩死人了。」東靜從沙發上翻身而起,「那個劉格致怎麼會認識王教授,新銳作家這麼多,王教授沒事又干麼跟他推薦我。」
「你是王教授的愛徒啊。」
她揚眉,「我是寫歷史小說的耶。」
「現在邀請你代筆的東西也是歷史。」
「真的很討厭,我在北京過了七年,從來沒有煩惱過,這人一出現,我就沒有好睡過。」東靜毫不掩飾自己的小暴跳,「我要打電話告訴他,你叫我寫reaL的文字書,確定是不是?好,我就把莫烈十年前的惡劣行徑昭告天下,附帶武焰當年在基督城差點被熱氣球放生的事情,通通寫出來。」
謝耀慶一笑,「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講得那麼狠。」
她咦的一聲,想起了這是剛才自己說過的話,怒火更上升,「喂,你,我要跟叔叔講你欺負我。」
啊,不妙,他們家沒女兒,父親把東靜當作自己女兒一般疼愛,這一狀要是告下去,他只怕又不得安寧了。
「東靜——」
「為什麼這種事情要發生在我身上?」
「我怎麼知道?」
東靜瞪了他了一眼,「我只是在自言自語,你不用回答。」
語畢,她又倒回沙發,整個人蜷成一團。
靶覺……很討厭哪。
被記憶追趕還不夠,居然延伸到現實生活,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當然要斷然拒絕才行。
當年莫烈說走就走,俐落得像在空氣中消失一樣,她才不想再看到他。
對,就是這股氣勢。
不要見他。
不要見他……可是,可是……
***
WMM國際唱片公司會議室。
為了替師妹夏沁雅制作專輯,reaL四人很難得的在自己唱片開錄之前齊聚一室。
偌大的會議室中,氣氛凝重。
「最後的悠閑。」莫烈點了煙,「準備好了?!」
靳煒微微一笑,「我沒問題。」
「我也是。」亦陽說。
武焰接口,「我當然更沒有理由延遲。」
只見四張俊臉齊齊望著桌上一個插著四支免洗筷的易開罐。
「本大爺先。」亦陽隨便抽起一支,看清顏色後旋即快樂的回答,「安全。」
武焰亮過自己的,「我也安全。」
靳煒氣定神閑的抽出,綠色。
那麼剩下的那一支免洗筷尖一定是紅色——抽到綠色的三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些微的幸災樂禍。
「就是你了,莫烈。」
三支綠色都被抽走了,最後一支當然是紅色。
相異的顏色通常不會是好事,這回也不例外,紅色所代表的意義是,夏沁雅新專輯中隱藏軌的制作——這是他們昨天的突發奇想,由于是多出來的工作,因此決定靠個人運氣作裁決。
顯然,在這件事情上,莫烈的運勢差了一些。
助理小潘剛好在此時捧了大疊文件進來會議室,看到桌上的易開罐,大笑,「你們又用這個來決定喔?」
武焰愉快的點頭,「沒錯。」
「你們跟她交情不是很好嗎,何況,她又那麼漂亮。」
「沁雅當然是很美,但問題是我們很懶。」武焰笑得高興,拍了拍莫烈的肩,「能者多勞,保重啦。」
莫烈看著那支紅色尖頭的免洗筷,感覺有點詭異。
上次抽簽,也是他抽到紅色,于是他要在下個月八號到香港代表reaL領音樂獎,現在他又抽到紅色,于是他得犧牲reaL專輯開錄前的小小休閑時間替沁雅制作隱藏軌,自從放大假回來後,只要是靠運氣決定的事,他顯然都不太好。
「對了莫烈,」小潘的語氣明顯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頒獎那天原本是安排唐曉嘉跟你走星光大道,改成沁雅跟你走。」
他揚起眉,「為什麼?」
「唐曉嘉懷孕兩個月了,不舒服,所有的工作全部暫停,你不是那麼殘忍吧,要她在這種時候搭飛機,穿禮服跟高跟鞋坐在窄窄的椅子上三小時不能動彈?!」她一臉理所當然,「何況你們只是搭同一班飛機,住同一家飯店,參加同一個頒獎典禮,其它行程全是錯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