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沖向年輕人,不由分說的掄起拳頭捶打他。
她使盡全身力捶打,年輕人一任她無理的捶打,沒有還手。
「小姐!小姐!你不能這樣!」員警拉住她。「你這樣打人是不對的,有話好好說,快住手!」
符采根本听不進去,現在的她,只想替哥哥報仇。「我要打死他!殺人償命!他害死了我哥,我要打死他!」
「年輕人,你嘛幫幫忙!」員警皺著眉頭。「你不會替你自己講句話喔?沒見過像你這麼老實的……」
員警撇撇唇拉住符采,從身後緊緊扣住她雙臂不讓她動彈。
「小姐啊!你冷靜一點,你哥哥酒駕,檢測值超過標準的六倍之多,他在馬路上橫行,先超過這位年輕人的車又猛然煞車,這個年輕人反應不及才會撞上他,所以嚴格說起來,這位年輕人也是受害者,他的車頭也全毀了……」
符采一震。
她哥喝酒開車?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哥從來不喝酒,他從來不喝酒……」
她哥最多只在洗澡後喝罐啤酒放松,他一向最注重交通安全的,他知道她在世上只有他一個親人可商量,他怎麼會讓他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所以!他們在騙她,他們一定在騙她!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符致中在實揚營建的建築工地做事沒錯吧?今天他同事張金福的兒子滿月,他喝多了……」
符采閉了閉眼,心口緊緊的抽著。
對,今天是福哥的兒子滿月,禮物還是她挑的,可是──可是──喝個滿月酒不致于喝死人啊……
所以──騙人──一定是騙人的,今天是愚人節,她哥跟這些人一起來騙她,一定是這樣!
符采用力掙月兌員警的鉗制,她沖到病床前,直掉淚的搖晃著兄長冰冷的手。
「哥!你不要騙我了!我都發現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你妹妹才沒那麼笨呢!我不會上當,所以你快起來吧!你快點起來啊,我們星期四還要去看爺爺,你起來……你起來……你起來……」
她喊著,雙膝漸漸虛軟,終于失去了知覺。
蕭狼帶著一身煙味回到單人病房,他的視線定在病床的符采臉上。
她還沒醒,臉色依然很蒼白,醫生說她只是打擊太大暫時昏過去,沒有大礙。
從事發到現在,除了她之外,死者符致中沒有別的家屬前來,看來他們兄妹相為命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她才會對兄長的死亡那麼難以接受。
除了支付這間單人病房的費用和符致中的喪葬費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他從玄武堂回天火幫的路上,有部車齡十五年以上的老福特在亂飆,當時他已經覺得不對勁。
就在他要閃開時,老福特突然超過他的車,又猛然急踩煞車,他根本來不及煞車,整部車撞上去,老福特又追撞到分隔島,車身打滑,全翻。
意外幾乎在三十秒之內連環發生,他的雙安全氣囊全開了,他幸運的亳發無傷,當他從暈眩中恢復,自己走出駕駛座時,救護車已經到了。
他看到醫護人員從車里抬出血淋淋的傷者,他沒有太特別的感覺。
他認定那是一個瘋子,一個視他人生命于無物的瘋子,那個瘋子死有余辜,不然他會危害更多駕駛人的安全。
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看到了符采的悲慟。
符致中顯然不是瘋子,他對符采來說很重要,是個好哥哥。
符致中顯然也不是酗酒狂,他只不過在朋友兒子的滿月宴上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
或許他有機會免除這場悲劇,但他沒有盡全力,他向是個人來瘋,既然有個瘋子要用部爛車跟他尬,他也不會吝嗇奉陪。
憑他的技術,他可以在千分之一秒讓車身閃到旁邊車道上的,可是他沒有那麼做。
他讓車身撞了上去,他沒預期到符致中的車會打滑撞上分隔島,就算他預期的到,他也不會在乎吧?因為他是蕭郎啊,台語的意思是,瘋瘋的人……
「哥……」符采囈語著,她的秀眉緊緊蹙攏,氣息很不穩。
蕭狼也皺起了濃飛的眉。
他一向是,天塌下來也不在乎的。
可是看到她傷心到昏過去,他沒辦法丟下她走掉,盡避這場車禍的責任不該由他來負,他還是沒辦法丟下她。
她是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連制服也沒換就匆匆跑來,淚水糊掉原本精致的妝容,而她手提包里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響。
對她而言,他是仇人吧?她醒過來不會想看到他,如果她有其它家人,由她的家人過來照顧她比較好。
他找出她的手機,來電顯示著「竹瑩」,他按了接听鍵。
「你總算接電話了!真是急死我了!」手機那頭的竹瑩松了口氣。「情況怎麼樣?你哥還好吧?一定是警察弄錯了對不對?」
蕭狼沉吟了下。「你是符采的朋友嗎?」
竹瑩微愣。「呃──是──是呀──你是哪位?」
「我是肇事者。」他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
竹瑩嘴巴張的老大。「肇、肇事者?」
蕭狼繼續說道︰「符致中車禍不治,你可以來醫院照顧符采嗎?她昏了過去,已經二個小時了,還沒醒過來。」
「不、不治……」竹瑩氣一窒,結結巴巴的。
這麼說來,不是弄錯,小采的哥哥真的死了……那怎麼辦啦?小采那麼依賴她哥說……
「對,符致中已經死了,我想符采不想看到我,所以你能過來照顧她嗎?」蕭狼二度重復。
一想到跟她講話的人就是害死小采哥哥的人,竹瑩不禁一陣頭皮發麻。「好、好,我馬上過去。」
「我等你。」蕭狼合上了手機,接著輸入自己的姓名和手機號碼。
他把手機放回她的手提包里,抽了幾張面紙將她糊掉的睫毛膏擦掉,或許是這個動作驚擾了符采,她竟醒了過來。
她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眼楮,瞳孔里透露的訊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很迷惘。
「這里是醫院,想起來了嗎?」蕭狼揚了揚嘴角,將用過的面紙扔到垃圾筒里。
符采與他四目相交,瞬間,一陣強烈的心痛鋪天蓋地的涌上來。
她想起來了,哥死了。
最愛她的哥哥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看到淚珠一下子從她含悲的瞳眸里滾落,蕭狼的心緊緊一縮。
女人的眼淚向來不會勾起他任何情緒,為何她的淚水會撩起他內疚的情緒,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他皺著眉頭,然後終于開了口。「如果恨我能讓你好過一點,那你就恨我吧。」
符采一臉的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她可以恨他就好了,那麼她悲傷的情緒或許可以得到舒發,可是她連恨他都沒有立場,難道要她承認她哥死有余辜嗎?
一向那麼愛護她、珍視她的哥哥,她怎麼能在他死後承認是他不對,而這個撞上她哥的人一點錯都沒有呢?
天啊,她做不到,她說什麼都做不到!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符采遮住自己的雙眼,淚水還是從指縫間滑出來,這份心痛的感覺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平復,或許永遠沒有平復的一天。
「你的朋友,有個叫竹瑩的女生會來陪你。」蕭狼注視著她,詭異的想把脆弱的她擁進懷里安慰。
但,他憑什麼?他是害死她哥哥的人。
符采從喉嚨發出一個類似「嗯」的聲音,雙手還是沒移開。
蕭狼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會令她感到刺眼,或許他唯一可以為她做的是離開這里,讓她的情緒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