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巴桑八卦的說著教授們的秘密,裘素不想听,她閃到書房去。
「方教授,你的生活習慣確實很好……」她喃喃地輕撫著光潔的桌面,不管是書抑或資料都放得整整齊齊,連擱在桌上的幾張紙也用紙鎮壓住,防止散落。
她隨手拿起資料來看,那是幾張申請表格,申請到南極研究生物生態。
她驚瞪著那張表格。
表格上的申請人姓名是方仰寧,申請的研究時間是十五個月。
他要到南極去?
南極……一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她的腦中浮現一座座的海上冰島和惡劣的氣候,那里有什麼生物可以研究啊?不是只有企鵝嗎?北極起碼還有愛斯基摩人居住,南極可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她沒听他提起過要去南極,為什麼這麼突然?
一瞬間,她的心情完全紊亂了,他要離開台灣的沖擊比她撞見石少崗偷情來得大,大得多了。
「南極……」她喃喃地重復,整個心思都亂得一塌糊涂。「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你的學問已經夠好了,是想要得諾貝爾獎才甘心嗎?」
她有點生氣,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他學無止境,他追求學問關她什麼事,是好朋友就該為他加油才對,不是嗎?
可是她做不到,她連一句祝福的話也說不出口,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他們就不能再見了,她也不能隨時隨地的跑來這里找他。
他不知道,這里是她心靈休憩的小天地,每當生活遇到了煩惱,她只想往這里躲,有快樂的事,也只想跟他分享,如果他走了,她怎麼辦?
「是不是歐巴桑很多嘴,所以躲到這里來?」
方仰寧的聲音出現在書房門口,愣然中的裘素嚇了一跳,她望著他,手里還拿著那張表格。
「你要去南極?」她問。
他點了點頭。「已經申請通過了。」她看到的是寫錯不要的表格。
「已經申請通過了?」她的心一緊。「什麼時候走?」
「下個禮拜。」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南極雖然孤懸在世界最偏遠的角落,但它在全球氣候、生態和海洋環境中,都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南極大陸上的冰帽產生的冷空氣,和周圍南冰洋所散發出的冷流,有調節全球氣候的作用,所有的科學家和生物學者都視南極為寶地。」
事實上,為了不想面對她將結婚的可能,他決定離開台灣,這是唯一阻止他做出不當行徑的方法,她根本從來不屬于他,他連去教堂搶婚也沒資格。
「下個禮拜?」他講了一大堆,她只听到這個重點,她大驚失色的看著他,眼楮睜得好大,神情茫然失措。「你……你一個人去嗎?」
她為什麼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她想陪他一起去,去那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她猛然抬眼看著他,她的腦子昏沉,她的心髒狂跳。
「妳看過的那個學妹——徐名珊,她也會一起去,她對南極不下十七種的企鵝種類相當感興趣,獨力征服南極的女性麗芙阿奈森是她的偶像。」
他知道徐名珊為什麼會跟他申請同一個單位,他並不想她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但她卻非常堅持的告訴他,她是為了學術研究而去的,並非為他,也因此他沒有任何阻止她同行的立場。
「哦……」她的喉嚨像卡住了石塊,什麼熱情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原來已經有美女相陪了,難怪他迫不及待要成行,她真是太一廂情願也太自作多情了……
她倏然一驚。
自作多情?
她瞪著方仰寧,她的心咚的一跳,忽然之間,她的臉發燒。
她愛上他了嗎?
不!不可能,就算石少崗令她失望,她也不可能這麼局促的愛上方仰寧,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一定有……
「我走了!」她一秒鐘也無法再待下去,再面對他。
「素素——」看她走得那麼快、那麼急、那麼面如土色,他飛快追出去。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
她不想他走嗎?她不是已經決定跟那個姓石的超級汽車業務員共度一生了嗎?為什麼听到他要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這使他又燃起了一絲絲的希望。
如果她開口要他留下來,他知道他會為她這麼做,盡避這有失他的原則,但是為了她,他可以不要原則。
「祝你們一路順風!」她在他面前甩上門,將他阻隔于門板之內。
她急急步向停車場,跳上自己的車。
「叔叔……」裘素撥了叔叔的手機,急促的問道︰「你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嗎?」像是動物受傷後求生的本能,她找了最親的人。
「我在澳洲的南澳,妳要來嗎?」裘崴很高興。「我等妳,順便介紹我女朋友給妳認識,很標致哦,還金頭發呢,妳瀟灑的叔叔我有可能會為了她結束四十七年來的單身生活,想不到吧?」
「恭喜你。」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現在就去旅行社訂機票,她需要抽離這個環境,需要厘清自己的感情。
「孩子,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裘崴敏感的問。
「沒有……」她長長地透出一口氣來,不想叔叔為她擔心。「只是好久沒見到你了,很想你,誰叫你都不回來,只好我去看你了。」
「很高興听到妳這麼說。」裘崴笑了。「訂好機票通知我,我去接妳。」
第八章
夕陽將天邊暈成一片霞紅,裘素走進和石少崗約好的日本料理店「掬月亭」,屋瓦、木窗和榻榻米勾勒出優雅的氣氛,店里一磚一瓦都彌漫著和風情,滿園的櫻花和楓樹更讓裘素駐足觀看了好一會兒。
這里還是這麼美,她曾和石少崗來過幾次,兩人都喜歡這里靜謐隱私的包廂,餐點的好壞反而在其次了。
在和服女侍的帶領下,穿過回廊,來到以簾幔當掩門的小包廂,月兌下高跟鞋走進去,石少崗已經在里面了。
「素素!」他連忙過去殷勤的想替她月兌下外套。
她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坐吧。」
他已經點了一壺茶和她愛吃的綠茶糕等精致茶點在等她。「菜我也點好了,吩咐他們做了妳喜歡的隻果山藥小米粥和甜柿沙拉,隨時可以上菜。」
「我還不餓,而且晚上還約了朋友聚會,聊幾句就走。」裘素坐下來,盡量忽略石少崗臉上失望的表情。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事情過去兩天,他都沒有吵她,只發了簡訊請她好好重新考慮他們之間的可能性。
不過兩天的時間過去,沒有讓她回心轉意,反而讓她更加堅定分手的決心,而且她機票都訂好了,三天後飛澳洲,這里的紛紛擾擾,她放下了。
「我也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直截了當的說,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她啜了口茶,連茶點也沒動就開門見山的說。
「一定要這麼絕情嗎?」石少崗凝視著她,很不幸的,沒發現她有任何矯情之處,她是認真的了。
「與其往後不停的想起那個陰影,不如快刀斬亂麻。」她瞧了沮喪的他一眼。「相信你也不願意跟心存芥蒂的我一起生活一輩子吧?」
他還想試著說服她。「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裘素果決的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不認為可以。」
她真的不是那種死心眼的女生,也不是那種發現情人劈腿後,還說不排除復合可能的女生,那太傻了,也太笨了,愛情的挫折不會輕易將她擊倒,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會遇到真正屬于她的真命天子。
「難道只因為一次的出軌,妳就全盤推翻我對妳的真心了?」他輕嘆了一聲,不是在數落她,而是有很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