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妳妳──妳不要再叫我娘!」王妃氣急敗壞,不得已只好妥協,「來人!端張椅子讓世……世子妃這個雜種坐!」
「不必多此一舉了。」令狐狂冷淡的說︰「我不會把她放下來,有什麼話就快說,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
王妃見無法動搖他,不滿更是加劇,「狂兒,你沒听見剛剛娘說的話嗎?這死丫頭根本不是什麼丞相千金,她是她那個寡廉鮮恥的娘和長工生的!」
「那又如何?」他無所謂的說︰「我們都不會比她高貴。」
「你說的是什麼話?」王妃無法置信兒子居然滿不在乎,還這麼鎮定。「你爹昨晚和王大人應酬,王大人酒後不小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了,你爹氣得想告那個皇甫寧騙婚,你居然不介意?」
王大人是皇甫寧自小到大的至友,兩人情同手足,在官場上互相關照,但往往出賣自己的,都是最親近的人,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
令狐狂睞了臉色鐵青的父親一眼,嘴角揚起了輕蔑的笑。「想告皇甫寧騙婚,是為了他的尊嚴掛不住,還是為了我?」
「你這小子給我住嘴!」端奕王實在听不下去了,他臉紅脖子粗的暴吼,「我命令你立即休了皇甫初雅!我們令狐家不要這樣身世卑賤的媳婦!」
當他知道皇甫初雅居然是承相夫人偷漢子的杰作,他簡直快氣瘋了,這簡直是狸貓換太子的翻版嘛,皇甫寧實在欺人太甚了!
「抱歉,恕我辦不到。」令狐狂背著皇甫初雅準備要走,他懶懶地說︰「對了,我不會休妻,她會一直待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家里,如果她的身世傳了出去,難看的會是誰,你們自己知道,要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自己看著辦吧。」
「狂兒──」王妃在後頭拔尖聲音、形象盡失的大喊,「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他不理,繼續走。
餅了好一會兒,遠離了正廳的範圍,望月樓就在前面,一陣徐徐的暖風吹來,背上的皇甫初雅總算開口了。
「你大可以休了我,我無所謂。」大不了再回丞相府。
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她的身世早晚會渲染開來,與她撇清關系是最聰明的作法,到時無論別人用什麼眼光看她,他都可以置身事外,因為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如果他不休掉她,他一定會被無聊人士嘲弄的,因為他娶了一個假千金。
她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世界之大,何處是她的家呢?
她看著停著花上的蝴蝶,如果她也可以像牠們一樣,四處以花為家就好了,不會被人從一個地方趕到另一個地方,接著又要被趕到下一個地方……
「妳以為我在跟他們賭氣嗎?」他的聲音傳進她耳里,「妳是我的人,除非妳也偷漢子,否則世上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我休了妳。」
莫名之間,一陣熱浪沖進她眼里,整顆心都熱騰騰的。
就連生她的娘也忙不迭想與她撇清關系,他為什麼要背起她這個大包袱?
她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過去的歲月以來,她早已習慣一個人了,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情。
「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很笨?」她抹去眼淚,雖然不想讓他發現她的脆弱,但卻掩飾不住哽咽的聲音。
「妳也很笨。」他轉頭看了背上的她一眼,「我保護我老婆是天經地義的事,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
看她這麼難過,他暗地里對自己起誓──他要給她一個家,一個只有他們兩個……或者加上他們的孩子,不用擔心被人趕走,不用在意旁人眼光的家。
「我哪有感動?」她的心怦然一跳,但仍嘴硬否認。
「那妳還哭?」他又回頭斜睨著她,然後用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搖搖頭,「唉,妳知不知道妳連哭起來也……好丑?簡直不能看。」
罷才感動的情緒全被他損得全飛了,她挑了挑眉。「那你哭給我看看,看看怎麼哭才美。」
「有什麼問題?」他繼續往前走,「待會回房後注意看,看完不要太崇拜我。」
她扯了扯唇,「我等會兒記得別吃東西才對,免得看了會吐出來。」
「所以妳的功力還不夠高強,要多跟我學學,我每天吃得飽飽的看妳,都有辦法不嘔吐。」
她哼了哼,「因為我本來就賞心悅目。」
他對她說的話總是不夠好听,可是伏在他的背上,自己卻覺得很安心。
就連跟他斗嘴這種無聊事,也會讓她感覺到自己在王府里不是孤單一個人,至少還有他在支持她……支持她?他有在支持她嗎?
是的,雖然沒有明白說出來,但他就是給她這種感覺──
他在支持她。
第七章
「舅舅,你曾經對本宮說過,如果有機會,你想跟敵人在沙場上一決勝負,你要向外公證明,你不是什麼都不會。」
當今的東宮太子,也是未來的一國之君龍誥,他的身形略矮,微胖,沒有一般帝王的英挺,但他眉宇間飽滿有氣,眉不壓眼,顴骨豐隆,一雙沉潛的利目更是顧盼有神,具備了帝王將相之貌。
「現在想想,那些想法挺幼稚的。」令狐狂漫不經心的仰頭喝了口酒。
這是閑人止步的御花園,百花爭放、初夏的天候不冷也不熱,寧靜的園里只有他們甥舅兩人,談話的內容當然也很保密。
「舅舅的意思是,年少輕狂的熱血已經離你遠去了嗎?」龍誥用激將法。
「你呢?臭小子,你又是怎麼說的?」他懶洋洋的看了龍誥一眼。「你十四歲那年,哭著說你不要江山只要荷花,結果呢,還不是害荷花被我凶殘的大姊給逐出宮門了。」
他過去是曾經為了爭一口氣而想向老頭子證明些什麼沒錯,但是後來他漸漸明白,縱使他優秀得勝過他大哥,在他爹眼中,卻永遠比不過大哥。
況且爹算什麼呢?充其量不過是個從來不顧他感受,也不愛他的老頭罷了,他有必要為了向他證明自己而去沙場冒險嗎?
年少時的想法真的很好笑,總想證明些什麼,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而現在的他不是想開了,只是不屑為了他爹再做些什麼。這就是灑月兌的最高境界吧,他們忽略他,而他也把他們遠遠的丟在腦後。
龍誥苦笑一記,「不要再取笑本宮了,人在宮中,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他喜歡的宮女不為母後所中意,即便想將她留在身邊為婢也不可以,母後就是這樣一個霸道的女人,跟外公端奕王實在滿像的。
「還有,你十六歲那年又是怎麼跟我說的?」令狐狂又睨了他一眼,「你說你不要當皇帝,你不要坐在宮里不知百姓疾苦,你要讓賢給龍翼,你要征戰沙場,做一名揚威邊關的大將軍。」
「不勞舅舅提醒,本宮從沒忘記自己說過的話。」龍誥嘆了口氣,搓搓下巴,遺憾地說︰「只不過本宮後來想想,本宮的容貌欠缺將軍的威武之氣,恐怕無法震懾敵人,還是不要出去自曝其短的好。」
令狐狂白了他一眼。「滿有幽默感的嘛。」
龍誥似笑非笑的拱拱手。「多謝舅舅夸獎。」
在他心里,無論身分如何轉變,他與令狐狂的這份甥舅情誼永遠不會改變,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名為甥舅,其實更像兄弟。
「言歸正傳,舅舅──」龍誥啜了口酒,認真的凝看著令狐狂。「匈奴逼近雁山關,敵人勢如破竹,悍勇的武副將軍已經殉職了,主帥李遠饒是用兵如神,卻也中了敵人的埋伏而身負重傷。昨夜父王和本宮密談了一整夜,要本宮速速推舉一名副將再帶援兵三十萬遠赴雁山關,本宮想也不想就說了舅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