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他把她按進沙發里,拿了條毛巾替她擦著濕發,把一杯剛煮好的熱咖啡交到她手中,誠懇的看著她。
「說吧,如果妳願意談一談的話。」
她大大震動了一下,睜大眼楮望著他。
他……知道什麼了嗎?
他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妳和那個女孩必定有一些關系,否則妳不會這樣傷心難過。」
她神色淒然的凝視著他,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知道話一出口,她將有一半的機率會永遠失去他。
但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不可能欺瞞他一輩子的……她毅然的一甩頭,下定了決心。
「十年前,有個才十七歲的小女孩被父母送到了英國就讀昂貴的寄宿學校,她縴細又敏銳,那冷冷多霧的城市並不適合她,她無法融入那個充滿了驕傲貴族女孩的學校,她覺得寂寞。」
他反握住她冷冷的手,靜靜聆听,知道她說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有一天,女孩結識了一個英俊但眉宇間總是流露著沉沉憂郁的男人,那個男人整整大了她十三歲,對她溫柔體貼、寵愛呵護,她很快的墜入了情網,將課業拋在腦後,天真的一心只想跟這個男人廝守終身……」她抬起垂著的眼眸直視著範洛。「兩個人朝夕相處的膩在一起,終于,她懷孕了。」
因為知道這是她的故事,听到這里,他的腦門像被狠打了一拳,一時無法消化她所說的話。
他迷惑的看著她。
她曾懷過別的男人的孩子?
她真的曾經懷過孩子嗎?
怎麼可能……
「男人知道後欣喜若狂,對她更加的好,並且親自為她套上婚戒,承諾了他們的終身,十個月後,她瞞著遠在台灣的望族父母,偷偷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嬰,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她所深愛的男人竟然是個有婦之夫,這個事實幾乎令她崩潰了。」
當時的她才十八歲,根本不會處理感情和情緒,當她發現李震昱早已有結婚多年的發妻時,她就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死掉。
「男人祈求她的原諒,保證會和分居中的妻子離婚,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婚姻觸礁了,他才會那麼憂郁,才會向外尋求慰藉,而她卻糊里糊涂的介入了他的婚姻之中,她恨自己,更恨他的欺騙讓她陷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于是憤怒中的她失去了理智,她把女兒丟給男人,自己一走了之,從此……」她的語音哽咽。「……從此再也沒見過男人和她的親生女兒。」
這就是她的故事,她年少輕狂、任性妄愛付出的代價,一段傷害,潛藏了十年,仍然逃不過要面對的一天。
她說完了,長長的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她垂著眼眸沒有看範洛,聰明如他應該已經听懂了,然而他沒有說話,這等于判了她死刑。
他不會接受這樣不完美的她,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雖然如此,一想到要失去他了,她的心緊緊一縮,快負荷不了心碎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不是決定把一切告訴他,去留由他決定嗎?她怎麼會好希望從他口中听到「他不介意」這四個宇?她怎麼會好渴望他再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他仍然要她!
「這故事還有後續嗎?」半晌之後,他問。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她會有那些異常失神的時候。
初見她的當晚,她在夢中哭泣,睜開眼楮之後的神情很悲傷。
在咖啡館里,她對起爭執的母女投以艷羨的眼光。
在婚禮上,她的眸子始終溫柔的落在花童身上。
還有在苗栗的育幼院里,她對那個十歲的女童芳慈特別得好……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她想念自己的女兒。
「沒有。」韋凌珊搖了搖頭。「後續的事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今天在台上表演的那個女孩就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才會那麼激動。」
又是半晌之後,他說︰「她很漂亮。」
她愣了下,本能的認同了他的話。「是的,她很漂亮。」
他專注的看著她。「知道嗎?她幾乎和妳長得一模一樣。」
她又是微微的一愣。「是嗎?」
「我敢說,如果她看到妳,一定就會知道妳是她的親生母親。」
因他的話,她再度陷入沉思。
當她親眼看到女兒的時候,情緒太過激動,只感覺到她長得很漂亮,眉清目秀的,根本沒聯想到自己和女兒長得有多相似。
她們母女真的長得很像嗎?
「如果由她來當我們的花童,不知道她會不會抗拒自己這麼大了還當花童?」
當範洛微帶著戲謔的聲音傳進她耳里,她訝異的抬眼看著他,閃動著睫毛,拚命咬住嘴唇,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夢境。
就在她死命忍住快掉下來的眼淚時,她手里的咖啡杯被抽走,她瞬間被擁進了熟悉溫暖的寬闊懷抱里,他輕輕順著她顫動不已的縴背,這撫慰她心靈的舉動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她止不住淚如泉涌,哽咽地說。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唯一可以彌補她少女時期的傷,把她當個小女孩對待就沒錯了。
于是他懲罰地輕輕叩了叩她的頭,罵道︰「原來在妳心里,我是這麼膚淺的男人。」
她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拚命搖頭。
他抬起了她的臉,為她擦掉了淚痕,深刻的審視著她的眼楮。「從現在開始,忘記過往,請妳為我重活一遍,可以嗎?」
他可以體諒她當年的心情,帶著心底最深處的痛楚一直過到今天,她已經懲罰了自己,也付出了代價,任何人,包括他,都沒有資格苛責她。
她痴痴的望著他,眼里煥發著光采,他的請求像一帖特效藥,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如痴如狂的眼光瞬間征服了他,無法再等到她回答他,他的嘴唇已經捕捉住了她的唇,交纏成相戀的迭影。
韋凌珊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她的行李,該打包的就打包,該托運的就托運,而公寓就決定暫時借給居無定所的範汝和葉捷住了,這也讓範洛可以稍微對妹妹只身留在台灣放心一點。
于是這天,一切就緒,他們又來到了機場,準備搭近午的班機返回奧克蘭。
「妳覺不覺得我們這陣子好像一直在飛來飛去的?」範洛挑了挑眉說。
韋凌珊笑了。「航空界就是需要我們這種人,促進飛航繁榮啊。」
「也對。」範洛親昵的攬住她的肩頭。「時間還早,賭妳沒興趣進去逛免稅商店,去喝杯咖啡吧?」
說完,他的眸光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梭巡了一圈,像在找什麼人。
「範汝不是不會來嗎?」她注意到了他在找人。
葉捷在南部的父母忽然跑來北部看他,他們小倆口為了招待長輩,忙得人仰馬翻,因為葉捷一直告訴父母,他在廣告公司上班,而且還是個小主任,他們為了圓謊又得編一大堆理由。
「對哦。」他夸張的一個拍額。「我忘了。」
「洛--」她抬眸瞅著頭頂上方的他。「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也沒什麼。」他輕描淡寫的說︰「只是有人說要來替我們送行,怎麼還沒到呢?是不是找不到人啊?」
她笑了。「是誰?胖子他們嗎?」昨天他們才抽空和他的死黨們又聚了一攤,大家都說等著喝他們的喜酒。
「來了,妳自己看就知道。」
他把她的身體扳正,讓她直視著前方。
只見三名男女朝他們走近,其中一名身長玉立、衣著雅潔的小小少女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她的呼吸一窒,幾乎快停止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