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辯!」那位大俠勃然大怒。「那你怎麼解釋你的鞋印會出現在易莊主所住的院子里?」
她聳聳肩。「我踩過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你……」又氣倒了一個,另一個接下去問︰「好,既然你承認你昨晚到過易莊主的院子里,而易莊主正好昨天晚上死在屋里,你怎麼解釋?」
「解釋?」她的眼瞬間閃過冰晶一樣的光,隨即消失無蹤,仍然懶懶散散地道︰「好啊,我解釋給你听。」
掃過那些義憤填膺的俠客們,她淺淺哼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我想殺一個聲名狼藉的人,而不想讓人知道是我動的手,那就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既然她有濫殺之名,江湖中又多得是人想殺她而後快,那麼,就讓一椿殺人事件成為爆發點。另外,死的這個人名聲愈響亮,她受到的責難就愈多,也就愈容易被殺,想來想去,至誠莊莊主易高身分應該夠了。接著,半夜派一個輕功很好的人將她引到殺人現場敖近,留下線索,如此一來,自然人人將罪名套到她的頭上去。」
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她的眼神卻在這一刻狠厲難言。「你說是不是啊,喬盟主?」
此話一出,眾人都往一旁並未出聲的喬蒼柏看去。
喬蒼柏臉色平靜,正義凜然地望著她。
立刻有人替他鳴不平。「任未傷,你這個妖女,殺了易莊主,還要誣陷喬盟主!你真夠陰險!」
任未傷仍是閑散地倚著窗,慢悠悠地笑,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你們非要這麼認為,那我也沒辦法。哼哼,我任未傷殺人還用得著這套?直接一割斷頭,不是更方便?還搞得這麼麻煩,把證據留下,原來我這麼蠢吶?」
說著,敷衍地拱了拱手,嘲諷意味十足。
「任未傷,」喬蒼柏盯著她。「你認不認罪?」
「認罪?」她像是听了多可笑的事,望著他的目光一時復雜得難以言喻。「喬蒼柏啊喬蒼柏,在你心中,名利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犧牲像我這樣的人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親人也要犧牲?」
喬蒼柏仍然平靜。「你想說甚麼?」
「呵,我能說甚麼?」她轉頭去看外頭的綿綿細雨,聲音一時間倍感而壓抑。
「你算準了我說的話沒人相信,我能說甚麼?揭穿你假仁假義的面具?如果這是我的目的,我早就做了,犯不著弄到自己聲名狼藉的時候再來做這樣毫無功用的事。」
呵呵,有點可笑不是嗎?她沒有要殺他,他卻先來殺她了,只因為她說了那麼一句話?喬蒼柏,你果然夠狠吶……
「各位,任未傷殺人如麻,這樣的人早該一劍誅殺,現在,她又殺了易莊主,我們要替天行道!」
「不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誰敢動她?」
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俞驚瀾依然冷靜平淡的臉龐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的,正是長天樓的眾多高手。
一時之間,一干俠義之士都住了口。
「俞樓主,」喬蒼柏站了出來。「任未傷殺人無數,許多無辜生命因她而喪命,如今她又殺了易莊主,不殺她,實在天理難容。希望俞樓主能顧全大義,順應天道。」
俞驚瀾只是冷冷地注視著他,許久,才緩緩說道︰「原來,你昨晚請我去夜談,就是因為這個。」
「俞樓主!」喬蒼柏怒道︰「難道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嗎?枉費老夫如此看重你,甚至有心將女兒嫁你!」
俞驚瀾揚了揚眉,無視他人的驚訝,不冷不熱地給了喬蒼柏一個釘子踫。「抱歉,辜負了喬盟主的好意、可惜在下消受不起。」
「你——」喬蒼柏頓時氣得臉色通紅,最終一甩袖,指著任未傷。「這麼說,你是執意要護著這妖女了?」
俞驚瀾臉色一寒。「喬盟主,請你自重!如此出口傷人,未免有失盟主風度。」
喬蒼柏哪里還理會,撂下重話。「俞驚瀾,你可要考慮清楚了,以往你任意妄為,總還沒有過錯,老夫只覺你是年少輕狂,如今你若護著任未傷,便是與武林同道為敵,今後再難容于正道!」
「正道?」他冷冷揚眉。「現今所謂的正道,你以為我俞驚瀾稀罕麼?就算你這武林盟主之位,我還看不上眼!」
「你!」這句話太過狂妄,眾人憤憤不平,喬蒼柏更是氣得胡須直抖。「好,好你個俞驚瀾,既然如此,那今天也容不得你了!」
他冷哼︰「請便!」
此話一出,等同于挑釁,眼看著場面就要失控——
此時,卻听任未傷輕輕嘆了一聲,搖頭而笑。「俞驚瀾,我到底是該感激你,還是該罵你一句笨蛋?想讓我欠你嗎?何必搭上這麼慘重的代價?」
喬府高手眾多,任他武功再高,也難帶她全身而退,否則以喬蒼柏的個性,怎會選在這時動手?
俞驚瀾望向她的時候,神色柔了下來,又隱隱帶著幾分傲然。
「放心,長天樓沒那麼不堪一擊,想擺平這幾個人,還不至于多難。」話雖如此,卻明擺著是要以命相護了。
「俞驚瀾,你別太狂妄!」他話才說完,已有人憤憤介入,卻在俞驚瀾冷冷的一瞪下閉了嘴。
任未傷慢慢地望著喬蒼柏。「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是你來殺我,而另一個不相干的人卻願意以命護我,這是不是很悲哀呢?如果可能的話,我真希望時間停留在十七年前,也許就不會有道麼殘酷的事了。」
她的眼神太過悲哀,聲音太過抑郁,就連旁人都感覺得出來,何況是喬蒼柏?他一時間眉頭皺緊,猶疑地望著她。
「呵,事到如今,還有甚麼好說的呢?」她自嘲地一笑。「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是猜出我是誰後,決定殺我的嗎?」
這句話令喬蒼柏一時怔住,在觸到她那樣悲哀的眼神後,一個念頭閃電般敲進了他的腦海,令他瞬間震驚不已。
「很好,看來你並不知道,那我還不至于太難過。」說罷,她轉過視線,望向俞驚瀾。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過,她可以用這麼溫柔的目光看著他。反正這個時候,她的命已到頭了不是嗎?那她還怕甚麼?
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道︰「這輩子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欠著誰,但是下一輩子,我希望遇見你的時候,我真的未傷,從來都沒有受傷,可以干干淨淨、明明白白地站在你面前,可以有擁有幸福的資格。」
第七章
「任未傷,快快束手就擒!」
長劍揮過,任未傷冷然肅立,凜凜劍光下帶著病態的臉龐妖異詭譎。
「束手就擒?我任未傷縱橫江湖七八載,就憑你們能讓我棄劍?哼,可笑!」
細雨打濕了衣衫,身形如風而起,劍光閃過,鮮血灑落。
喬蒼柏,你看到了嗎?這就叫青出于藍騰于藍!來看看當年你贊嘆不已的筋骨在嚴重受創後還能練到甚麼境界吧!
喬蒼柏臉色又青又白。看到任未傷冷笑的神情,任憑他心性沉穩,也不由惱怒,當下劍勢一換,攻勢頓猛。
研習劍術幾十載,他就不信會輸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手里!
任未傷不敢大意,天傷劍法當即使出,瞬間二人織起劍光如芒。
「嗆!」二人配劍相擊,忽听破空之聲傳來,擊在劍身之上,當下各自退開。
喬蒼柏瞧見俞驚瀾出手,沉聲道︰「俞樓主,你可是要以身相代?」
細雨中,俞驚瀾靜立一旁,道︰「喬盟主,她重傷未愈,你身為一代宗師,不會佔這等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