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從頭到尾就是想利用他?任未傷,你不覺得有點不厚道麼?」一臉不贊同的神情,卻因眼中遮不住的戲謔而顯不出義正詞嚴來。
「厚道?」任未傷輕笑。「我不過是以殺人為業的刺客,與我談厚道,不嫌多余麼?」
這話讓歸離眼中閃過笑意,拍手稱贊。「哈,爽快!任未傷,你也就這點對我胃口。可惜我是官,你是賊,怎麼也兜不到一塊兒去,不然說不定還能引為知己。」
她這話倒是說得半點沒錯,雖說兩人身分大大不同,然而這任意狂妄的性情,分明相似得緊。
馬車里始終沒打算露面的任未傷輕笑兩聲,悠悠道︰「可惜時不予我,我既已踏上這條路,早已回不了頭。歸神捕,我看我們只有等下輩子才有可能坐下來把酒相談了。」
「那就沒瓣法了。」歸離天看似悠閑地彈了彈指,下一瞬間,眼中殺氣頓起。「如今我職責所在,只有痛下殺手了!」
話音未落,身子已然騰空,迅猛至極地向馬車方向而去!
她突然出手,眾人皆是反應不及,而原本擋在她身前的俞驚瀾,這時也沒有動彈。
金刀出鞘,耀目的金光割破天際,向馬車直劈而下!
然而,沒有等到刀光落下,馬車內立時沖出兩道人影,倏然間迎上前去。
遍離天一驚,立刻收手,退離三丈遠才停住。
她抬頭,卻見兩個侍女立在馬車之前,已然擺出迎敵的架勢。
「呵呵,長天樓人才濟濟,在下今日算是見識了。」說著,漫不經心地瞥向俞驚瀾。「俞樓主,就算你今日為她血濺五步,這女人也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這樣子你還要護著她?」
俞驚瀾負手而立,淡然道︰「她如何待我是她的事,我要怎麼待她是我的事,歸神捕,如果你今日非要動手不可,在下只有奉陪。」
听他如此說來,歸離天不禁吹了聲口哨。「夠痛快!俞驚瀾,我覺得我都有點喜歡你了。」
「客氣。」仍是不冷不熱的語氣,連半點驚訝都沒有。想也知道,這個「喜歡」肯定不會是那種喜歡。
既然討不到便宜,歸離天也只有模模鼻子,自動走人。
懷抱著外鞘破舊得不像樣的金刀,她略略抬了抬手。「看樣子我今日是別想得償所願。俞樓主,我奉勸你,以後最好管著她別讓她落單,否則……哼哼,我可不會客氣!」
說罷,也不管人家甚麼反應,縱身一躍,消失在枝葉間,遠遠拋來一句——「任未傷,你還是好好珍惜這個男人吧!」
來時無影去時無蹤,金刀神捕歸離天,就這麼消失在眾人眼前。
俞驚瀾立在路旁,望著歸離天消失的方向略略皺起眉,也不知道在想甚麼。
「俞樓主,」馬車里倒是先傳來了任未傷的聲音。「現在你知道在上有多少椿命案了,還要將這麻煩攬上身麼?歸離天是捕快,行事總還留有三分余地,那些于我有殺父殺兄之仇的人可就不回這麼客氣了。除此之外,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麼?」
她頓了一頓,片刻後,似是輕聲嘆息。「我不是好人,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沉寂須臾,卻只听俞驚瀾淡得不含半分情緒的聲音。「上路。」
這兩個字飄入耳中,馬車中半靠在車壁上的蒼白女子垂下眼睫,自嘲地笑了笑,最終只是閉了眼。
俞驚瀾啊俞驚瀾,這樣執意要我,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回長天樓的這一路,也真是意外多多,歸離天的攔路之後,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俞樓主。」才剛剛打算落腳,麻煩就自動上門了。
俞驚瀾轉回身,見易高大步走近。兩年未見,他倒是仍然精神奕奕。
「易莊主,」俞驚瀾沒有半分驚訝,略略點頭。「好久不見。」
易高爽朗笑道︰「是啊,兩年不見了。」言談舉止之間,竟是十分客氣,這讓俞驚瀾略微眯了眯眼。
兩年前他不顧眾人反對,徑自將受傷的任未傷護在羽翼之下,易高十分不悅,只是顧忌他的冰火掌,才沒有當場翻臉,如今仿佛萬事不計的模樣,實在有些怪異。
「真是巧,這里離至誠莊頗遠,沒想到都能遇到易莊主。」
易高听出他話中探詢之意,笑著拱手。「俞樓主不必懷疑,老夫正是特意來此等候的。」
「是麼?」這倒怪了。「不知易莊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目前老夫在喬家作客,是受喬盟主所托而來。」
武林盟主喬蒼柏?俞驚瀾眼中閃過警覺,臉上卻仍是笑。「原來如此。」
易高是喬蒼柏的心月復之一,看來任未傷之事讓武林盟主也坐不住了。
易高笑道︰「俞櫻主,喬盟主听說俞樓主經過此處,特意托在下前來邀俞樓主前往喬府作客,不知俞樓主給不給面子?」
俞驚瀾只是略略沉吟。「能得喬盟主相邀,在下怎會拒絕?」
易高大喜過望。「如此,我們這便去喬府吧︰也省卻住在客棧的麻煩。」
「易莊主!」俞驚瀾阻住他。「在下此番出門,所帶下屬頗多,恐怕會給喬盟主造成麻煩,還是等在下安頓好,再前往拜訪吧。」
這話倒不是推月兌,此番出門,本就是為了把任未傷帶回長天樓,以任未傷月兌身的功力,自然多帶人手,有備無患。如今帶著一大群高手上門,實在不便。
易高卻笑道︰「這倒不用擔心,此番正好有許多江湖同道在喬府作客,喬盟主已有準備,俞樓主盡避前去便是,這也是喬盟主的一番心意。」
「但是,終究不便……」
「俞樓主!」易高依然堅持。「盟主既然這麼說了,你又何必推月兌?如果請不到你,叫我怎麼跟盟主交代?」
俞驚瀾尚未答腔,卻已听身後馬車里傳來輕輕的冷笑聲。「說的是。俞樓主,你若不去,叫人家怎麼跟主子交代?」
听到這聲音,易高臉色變了變。任未傷的聲音他自然是認得,舊怨在前,現在听來,分外惱火。
「未傷!」眼見易高臉色發青,俞驚瀾偏過頭,淡然叫了一聲。「別耍性子!」
這句話卻令任未傷的聲音更冷,火氣也更盛。「怎麼,俞樓主這是對我下令?真是抱歉,在下不是長天樓的人,恐怕閣下沒這個資格!」
此話一出,長天櫻的樓眾都僵了一僵,就連易高也詫異得忘了生氣,俞驚瀾卻仍然一臉平靜。
現下大家都知道她身受重傷,難以自保,她居然還敢在性命堪虞的情況下,對唯一能護她的俞驚瀾如此不馴,到底是不知輕重,還是吃定了俞驚瀾不會與她計較?
任未傷自然不會蠢到這種程度,那麼,她根本就是篤定俞驚瀾會容忍她?會嗎?她與俞驚瀾的關系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易高左想右想,一時難以碓定,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倘若真是如此,那麼他就要重新考慮目前的形勢了……
「你想去喬府?」俞驚瀾聲音平定地問。
她哼了哼。「我想做甚麼重要嗎?你甚麼時候尊重過我的意見?」
俞驚瀾望著馬車半晌不語,回頭對易高道︰「如此,有勞易莊主了。」
易高一愣,立刻收起驚愕,笑道︰「客氣。」
第四章
這一任的武林盟主是喬蒼柏,一個成名江湖二十多年的人物。會成為武林盟主的人,如果不是甚麼幫甚麼派的掌門,那大概就是俠名傳遍江湖的大俠,而喬蒼柏屬于後者。
喬蒼柏俠名在外,義薄雲天,江湖中人盡皆知,而喬蒼柏不論長相還是風度,也確實都很「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