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慌張的望著那些船只,各船的烏篷下已經鑽出幾名壯漢,合起來約有二十人,幾條人影飛身躍上甲板,同時拔出森冷的腰刀,一時間,甲板上嘈嘈雜雜,像一鍋沸水。
「發生什麼事了?」金大富和艙里的人听到動靜跑出來,一見到商船被水盜團團包圍了,嚇得魂飛魄散。
「爹!」喜兒想奔過去,卻被一名大漢抓住,腰刀同時架上她雪白的頸項,金大富被這一幕嚇得肝膽欲裂。
「別傷害我女兒!求求各位好漢不要傷害我女兒!」他哭著對群盜們下跪,愛女之心,溢於言表。
「你就是金老板是吧?」丁一坤將壓在眉際的竹笠往上推,邪惡的笑道︰「想不到你這個胖老頭的女兒還真美,老子剛好今年還沒成親……」
「不成不成,萬萬不成,各位好漢要什麼,老夫都雙手奉上,就是求各位好漢不要傷害我女兒……」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並且自責女兒好端端的留在府里就好,為何他要自作聰明將她給帶出來?
「混帳!」丁一坤抬腿踹了金大富一腳,他耍狠的看著他害怕發抖的臉,惡聲惡氣地道︰「老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余地嗎?」
「爹!」喜兒六神無主的哭了,這才知道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水盜。听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她打了個寒顫。
此時月亮忽然探出頭來,月色清白,水面密密駛來十幾艘快船,喜兒眼兒怔忡的望著那些船,刀還架在她頸子上,她的心一涼。怎麼水盜又來了?這水路上究竟有多少水盜啊?
「老大——」手下朝丁一坤聳聳眉。
丁一坤銳利的看著越駛越近的船只,不悅的問︰「他女乃女乃的,這那是哪一路的?」
手下也在思量,「船身寫著『簡』字,沒听聞咱們水路有這樣一個幫派啊,而且陣容還不小哩……」
「管他是哪路不要命的,反正這船上所有的東西,包括這個美人——」丁一坤輕佻的抬起喜兒的下巴。「老子都要了。」
「要不要不是你說了算,最好問過我。」
一道修挺的身影躍上商船甲板,他的大話立即激怒了丁一坤。
丁一坤火大的瞪著他,「你是什麼東西?」
「翼少主!」金大富失聲叫了出來。原本夜黑風高,他看得並不清楚,但那聲音好不熟悉,他定楮一看,真的不是另一批水盜而是熟人,不由得眼眶一熱,喜極而泣。
「原來是認識的。」丁一坤挑眉斜睨著簡翼,頻頻點頭,「那更好,一網打盡,把這些不長眼都給我殺了,平空掉下來十幾艘船,今夜可是大豐收啊,真是痛快、痛快!」
「休得對我家少主無禮!」
遍燕和如箭同時躍上甲板,有了他們兩大高手,一干水盜根本不是對手,且簡翼本身也是個武林高手,更何況那十幾艘船上還有數十人馬,頃刻間綠水幫的水盜被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金大富大難不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激涕零地說︰「多虧了翼少主,否則老夫被殺了不要緊,喜兒要是被他們污辱了,老夫才真正生不如死,喜兒,還不向翼少主謝恩。」
喜兒盈盈一拜,心有余悸,淚珠還在睫毛上顫動,「多謝少主救命之恩。」
「小姐請起。」
他連忙扶起她,兩個人肢體一個接觸,同時都像被鐵烙燙到一般,喜兒立即松手,一顆心狂跳不已。
驀然間,有雨水打在她臉上,原來是下起雨來了。
「翼少主,請到船艙里歇息吧。」金大富連忙命人從艙壁上取下麻索,將逃命不及的幾名水盜牢牢捆住,並吩咐另一名隨船婢女燒茶水進艙。
艙內的蠟燭點亮了,紙窗戶映著夜色,喜兒微感怔忡的端坐在那兒,有種不真實之感。
這個夜晚好奇異,先是她從沒見過的水盜欺上船來,接著她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架著頸子,然後他出現了,像個王者般的出現了……
她的視線不知不覺的落在他身上。
他正與她爹在談話,他們談的是船靠岸後如何處理這幫盜匪的問題,她插不上嘴,但只要能這麼看著他,她已經感到滿足了。
捧著熱茶,啜了一口,耳際听到她爹正在留人。
「雨勢有轉大的跡象,翼少主和兩位壯士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過夜,這商船艙房很多,老夫馬上命人收拾三間房間。」
她看到他同意了。「也好。」
不曉得為什麼,听到他要留下來過夜,她耳根一熱,心跳也加速了。
就算他留下來過夜,也是跟她睡不同房間,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心跳越來越快了。
「不知翼少主怎麼會那麼湊巧經過這里?」金大富興致勃勃地問。
「沒什麼。」他輕描淡寫地道,「只是試試新船的性能,看這里燭火搖曳不尋常便過來看看,沒想到會是金老板你。」
「天意,這都是天意哪!」金大富更熱情的邀請道︰「不如到了幽州,翼少主也隨同老夫到喜兒她姑母家作客吧,那里山明水秀,保證翼少主一定喜歡。」
喜兒心跳得更快了。
如果他答應,那不就表示這一路上他們都會見面?
一想到這里,她腦中昏昏亂亂的,又心跳萬千了。
簡翼不著痕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簡某,恭敬不如從命。」
就從剛剛那一刻開始,他發現自己很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看到她,他就會聯想到他夢境里的喜兒,在夢里他狂執的愛著她,而夢外……
他的視線又鎖住她,越看越感覺她與夢中的喜兒是同一人,連氣質也那樣相仿。
「小姐!」嬋娟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天哪!你沒事吧?奴婢剛剛才听小翠說,有水盜潛進咱們的船,真是嚇死奴婢了!」
簡翼震驚的看著她。這不是夢境里的那個嬋娟嗎?現實中,她竟然也是喜兒的婢女?
「我沒事。」喜兒也連忙起身。「爹,女兒要進去休息了。」
如果她再留在這里,可能會因心跳過快而死掉,她無法自在的面對他,他對她而言,可是個「震撼」哪。
「好好,這個晚上也夠你驚嚇的了。」金大富安慰道︰「好好睡一覺,把今晚的事都忘了,爹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了。」
一邊走出船艙,主僕倆絮絮交談。
「小姐,你真的沒事?」嬋娟上上下下的看了喜兒一遍,又好奇的問︰「那些水盜可不可怕?听說他們還拿刀架著你的頸子哪!」
「不可怕。」此刻,她居然有點感謝那些水盜的來臨,讓她一圓內心的相思……
她的心又咚的重重一響。
老天,她在想什麼?
為什麼她的想法這麼荒謬,她簡直是把他當成她夢境里的那個翼了……
「小姐,你怎麼了?」嬋娟緊張的看著她。「是不是現在才發現哪里不舒服?」
「沒有。」她臉紅的搖了搖頭。只有今夜,她不希望那夢境接續,因為他就近在咫尺。
入冬的第一場大雨降臨在曲家莊時,喜兒的兒子已經滿一足歲了,他名喚念翼,長得俊俏可愛、活潑討喜。
「來,念翼,娘說個故事給你听。」
她將孩子抱在膝上,近兩年的時間,他是她唯一的安慰。
在曲家莊的這兩年里,她經常感到深遠而冷寂,她心中的那個企盼始終沒有到來,她也一天天的枯萎,她甚至經常想,若不是有念翼,她老早自盡了,不會留在這人間受盡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