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無力的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听到他和嬋娟相處的點滴,她的心竟如此悶、如此難受。
「我又沒說要嫁人。」嬋娟臉紅了,那半推半就的模樣看在喜兒眼里更覺芒刺在背,她驀然起身,走出屋子。
夏日炎炎,屋外炙熱,她覺得一陣眼花,卻仍倔強地堅持獨自走到沒有人煙的湖畔。
一陣微風吹來,吹皺了澄澈的湖水,她信步走到桃樹下,倚靠在樹干上,昏亂地閉起眼眸。
原來他這陣子的疏離是為了嬋娟,那麼他那夜的陰陽怪氣也是為了嬋娟嗎?如果他那麼喜歡嬋娟,可以要她放人啊,又何必對她發那麼大的脾氣?
想到這里,她的心又是一陣緊縮。
他跟嬋娟是什麼時候開始萌生愛苗的?等他走時,他會帶著嬋娟一起定嗎?
就這樣胡思亂想,從黃昏一直佇立到天黑,晚風大了,她不想動,也不想回去,一任風吹亂她的頭發、吹飛她的衣袖,她只想一直待在這湖畔,什麼人也不見、什麼人也不理……
「原來你在這里!」
她听到一道氣喘不已的粗嘎男性嗓音,心猛然一震,她迅速抬眼,黑白分明的眼里怔怔的,見到來人,她心中驟然涌上一陣迷茫、心痛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來這里?他是來找她的嗎?
不必,不必他假好心,如果他是喜歡嬋娟的,就不必來對她獻殷勤,不要讓她誤會他對她有些什麼,因為她可是很傻氣的,她會當真的……
「風這麼大,你一個人站在這里做什麼?」躍下駿馬,簡翼散亂不羈的長發在夜風里披泄而下,他怒氣沖沖地扳住喜兒的雙肩,渾身滿是桀騖不馴的氣焰。
夜色下,她的大眼更顯迷蒙,令他產生無限愛憐,只是,她卻是他踫不得的啊……
「不要你管。」她賭氣的推開他,小手卻被他牢牢的抓住了。
「你的手好冰!」語氣是責備的,他一模著她涼涼的面孔,立即情急地將縴弱的她摟進了懷里。「為什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大夫說你根本不能吹風,你這樣,是想讓自己受風寒嗎?」
「若受風寒也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她槌打著他的胸膛,忿忿的說。
她不想待在他魁梧堅實的身軀之中,她不要自己對他心存幻想,因為他喜歡的人並不是她呵。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生氣,她以為長年生活在這幽靜的霞雲谷里,她已經六根清淨,心湖平靜,沒想到他闖入了霞雲谷,也闖入了她的生命,還掀起了巨浪,令她會快樂、會生氣,甚至,還會……嫉妒。
是的,她嫉妒嬋娟,因為……她慌亂的睜大眼。
不會的,也不行,她是屬於表哥的,她怎麼可以對另一個男人產生情愫?她不可以這樣……
「為什麼跟我沒關系?我不許你生病!」他兩道鐵似的胳膊氣勢逼人地抱緊了她,不許她掙月兌。
「你憑什麼不許我生病?」她沒好氣地說︰「我就要生病,就要生病,病死也不要你管……」
「住口!不許你再胡說八道——」他沖動的攫住她的唇,粗獷偉岸的身軀緊摟著她,叫她一動也不能動。
他炙熱的舌尖像團火似的探入她唇齒之中,瞬間奪去她所有的呼吸與意識,她什麼也不能再想,只能任由自己酥軟無力地攀住他高大剛挺的身軀,任由夜風吹起他倆的衣衫,翻飛飄揚……
喜兒驀然驚醒坐起,她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口鼻激烈而混亂的喘息著,雙頰艷紅得驚人,她下意識地模上熱燙的臉頰,被那鐵烙一般的溫度嚇住了。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地自語,腦中一片混沌迷離。
好真實……被他吻過的感覺好真實,一點也不像只是個夢而已,她似乎還感受得到他剛猛的侵略。
她下意識地以舌尖潤了潤唇,竟感到雙唇略微腫脹……老天,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只作了個夢嗎?
她回想著奇異夢境發生的時間,記憶追溯至她請筆仙的那一晚,那晚之後,她都沒有作過夢,事隔月余便是七夕,而她就是在那天開始作起這場可以連貫的綺夢……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這個平凡的小女子作這場夢?是不是有什麼喻意?
她覺得經過昨夜夢境的「初吻」,她的心智好像不再懵懂,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味道。
「他們」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呀,卻礙於她表哥的存在,無法向對方表白,實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世上真有那麼狂野的一個簡翼,他會喜歡的也是夢里的她,而不是夢外這個小迷糊一般的她吧?
她幽幽地嘆息一聲。她要怎麼改變自己才能令簡翼在夢里夢外都一樣喜歡她呢?
這樣幽然的嘆息聲……她像被喚醒一般地眨了眨眼,驀然感到自己已經感染到幾分夢里喜兒的氣質了。
今夜,這場美好的夢還會延續嗎?她好想再回到夢里……
第五章
簡翼一如往常地將莊內事務處理告一段落,時間已經近午了,婢女在書齋隔壁的芳菲閣擺上清淡的午膳,閣里輕輕巧巧來了位佳麗。
「少主,大人執意不讓下人先行給您通報……」張管事為難地急急步入芳菲閣,後頭跟著一名高挑秀麗、豐采迫人、濃眉大眼的健朗女子。
「千萬別怪張管事,是我的意思。」孟君儀一臉笑意地踱入,看見雅致的菜色,不由得胃口大開,她目不轉楮地盯著簡家主人。「我說簡少主,不介意下官陪你一起用膳吧?」
「大人請便。」簡翼落坐,婢女馬上俐落的添了副碗筷。「今天是什麼風把大人吹來寒舍?」
當今聖上英明開通,只要才華過人,不問性別,一律重用,而孟君儀便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她出身名門,是狀元榜首,文藻無雙,原是太子屬意的太子妃,她卻不願入宮,甘願為官,目前是京城開陵府的知縣大人,和簡翼的交情源自兩年前的一場狩獵,兩人同時射中一只大鷹,因此惺惺相惜,時有往來,京城也飛滿他們過從甚密的緋聞。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他對政績斐然的她卻是從沒有非份之想,兩人的情誼確實只僅於好朋友,只是外界不相信罷了。
「你不去看我,只好我來看你嘍。」孟君儀笑嘻嘻地說,希望他能自己感到慚愧。
「莊內事務繁多,一時之間走不開。」他知道自己在推托,如果有心,就算事多如山,他也是可以走一趟知縣府。
他們之間的互動向來是——她來探他,或者,她命他去探她。
他從來不主動探訪她,不是因為流言,而是沒有那種想見她的感覺,而且近日京城劫案頻傳,疑似同一大盜所為,她也夠忙的了,便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少主所言有理,」孟君儀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下官也知道身為京城第一大莊少主人的你,不比下官清閑多少,自然能夠體諒。」她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少主你墜馬昏迷的那段時間,下官天天上門關心你的身體,前幾日下官身子不適,特意派管事來知會你一聲,沒想到少主你無情無義,竟然置之不理,實在叫人寒心。」
「如果大人昏迷了的話,在下絕對不會置之不理。」他知道她酷愛水仙,那種時候最起碼會命人送十盆過去。
「好毒哪!」她做了個箭中心髒的動作,隨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