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們就這樣凝視著對方,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他們眼中只有對方的世界。
「小姐,該用午膳了。」杜鵑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翼少俠,你也該用午膳了。」
他看了那像丫鬟的少女一眼,眸光又回到喜兒身上。
他們在清雅的偏廳用膳,菜色清淡但豐富,因為有她在,他胃口奇佳,一連吃了三碗白飯,喝了一大碗的湯。
反觀她,他驚訝於她食量之小,簡直跟只螞蟻沒兩樣,飯只吃了兩三口,肉類不踫,只夾淡得不能再淡的青菜吃。
難怪她那麼縴細,似乎風吹便倒,如果長期這麼飲食,她肯定會營養不良。
「多吃一點,听我的準沒錯。」他夾了滿滿一筷子的銀芽炒肉絲放到她碗中,立即看到她眼里的錯愕。
「不不,我吃不了那麼多……」她自小便少食少眠,胃口是尋常人的十分之一,已習慣了。
他柔聲命令,「不許不吃,你太瘦了。」
不知為何,她竟听了他的話,將那銀芽炒肉絲全吃完了,縱然吃完之後,她的胃有些不適……
接下來的幾天,他努力養傷,也知曉原來她精通醫理,他眼的藥方全是她開出來的。
等到一個月後,可以健步如飛時,他馬上將她帶出山谷。
「我不能離開霞雲谷……」一開始,她這麼拒絕他。
他黑眸炯炯,霸氣地盯著她問︰「為什麼?」
她說不出個理由,最後只道︰「表哥不許我離開霞雲谷,他說我離開這里會有危險。」
「什麼樣的危險?」他咄咄逼人的追問。
「……」
她說不出來,他嘴角一揚,贏了。「既然你連會有什麼樣的危險都不知道,那就表示根本不會有危險,若有危險,我會保護你,听我的準沒錯。」
於是她像被挾持一般跟著他出谷了。
自從七歲那年父母過世之後,她便再也沒出谷過,日子平淡的一天天過去,有時她也會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但總會被表哥給制止。
所以,為著一個她也不知道的理由,她一直形同被囚禁在霞雲谷里,她不知道自己有權利走出來。
「你在笑。」他目不轉楮的注視著她唇畔柔美的微笑,心房因她清麗的姿容怦然而動。
「我覺得好開心。」她不會形容自己的感覺,原來谷外的山林這樣美,谷外的廟宇這麼肅穆,方才與他一同跪拜在菩薩面前,听著祥和的暮鼓,她的內心產生一股無以名狀的感動。
「來,上馬,我帶你去看海!」他打賭她並沒有看過海。
她恐懼的看著英揚的黑馬,無論如何都不敢跨上去,對她而言,駿馬太過高大,連從鼻間噴出的氣息也叫她退避三舍。
他緊緊摟住她的腰身,咻地便飛身上馬了。
「啊——」她驚呼一聲,身子已然穩坐馬背上,他在她身後護著她,他鋼鐵般的雙臂環住她,粗獷雄偉的男性氣息充滿侵略性地包圍住她。
她放心了,不再緊張,忘情地依偎著他,一任她原本懼怕的黑駿馬將他倆送到了海邊。
一望無際的海岸,浪潮拍著巨大的岩石,西邊的天空被晚霞染得一片紼紅,站在這壯闊的自然景觀之前,喜兒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好美……」海風吹著她如雲的發絲,她絕美的嘴角綻放著微笑,她的眼瞳之中盈滿不能自己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做對了,也更加確定將她禁足在霞雲谷里是多麼不人道的事。
在銀輝灑遍霞雲谷每一個角落時,他帶著喜兒回谷了,她的開心全寫在臉上,可是隔天她卻病了。
他焦急的在她房門外踱步,看到嬋娟和杜鵑不停出來打冷水再進去,他知道她高燒不退,他又自責又懊惱,如果早知她身子如此孱弱,他絕不會帶她去冒險。
「她怎麼樣了?」
回答他焦灼問話的是杜鵑和嬋娟凝重的面色,這使得他的心更加沉重,也舉步維艱,每踱一步都恍如千斤重,也都像在懲罰他的大意。
他從深夜等到雄雞啼叫時分,總算看到杜鵑帶著笑容出來。
「小姐醒了,應該沒……」
不等杜鵑說完,他沖進喜兒的閨房,他聞到淡淡的幽香,但此刻的他一心掛念的是她,無暇顧及其他,熾熱的瞳眸鎖住她靈秀蒼白的小臉。
「喜兒!」他心疼地握住她軟軟垂著的小手,看到她唇畔對他綻露一絲虛弱的微笑。
「我沒事……」
她的聲音小得幾乎听不見,他的心一緊,想對她說的抱歉全梗在喉頭,他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發絲,只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受罪。
她的病來得快也去得快,才休息兩日,她便恢復了氣色。
這會兒他不敢再拿她的生命開玩笑了,他陪伴著她,縱然只是在霞雲谷里,但是日子因為有她而截然不同。
他必須花費好大力氣才能克制自己對她的,她的菱唇無時無刻都在誘惑著他,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忍不住狠狠的吻她……
「我畫得像嗎?」
她在畫畫,畫的是一株清淡雅致的墨蓮,她的筆工巧,蓮花躍然紙上,那朵蓮簡直就像是她的化身。
「像極了,也美極了。」他從來不吝於贊美她,在遇到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他簡翼可以對一個女子產生這麼多熱情。
她嫣然一笑抬起眼,他正好低下頭,電光石火之間,他們的嘴唇差一點就踫在一起了,兩個人都愣住了,也都心跳加速。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熠熠黑眸緊緊鎖住她酡紅臉蛋,心里十分確定一件事——她是喜歡他的。
既然兩情相悅,那麼要離開霞雲谷之時,他必然要帶著她一起走,因為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小姐一一」嬋娟走進畫室,打斷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表少爺來了。」
「表哥來了?」她驚喜地擱下毛筆,娉娉婷婷地迎出去。
他悶悶地跟在她身後,就見她步履輕盈,像是非常之喜悅,他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表少爺。
男子衣衫華貴,高大偉岸,相貌英俊,豐采翩翩,氣度不凡。
「表哥!」她淺笑盈盈地步近男子。
她對那個男子的親昵頓時讓他的心像被什麼抓緊了,適才的自信全然消失無蹤,他妒火中燒地注視著他們,胸口快被濃厚的醋意給淹沒了。
「翼,這是我表哥,他是曲家莊的主人。」
微皺的雙眉間鎖著懾人的怒氣,他不賞臉的撇了撇唇,並不走近,他不希罕結識那種小白臉似的家伙。
「表妹,看來你的客人相當無禮呵,等他傷好了便立即讓他走,把陌生人留在這里太危險了。」說完,曲昱廷故意擁住表妹的香肩。「走吧,我們到你房里,娘叫我帶了許多東西給你,去看看你喜不喜歡。」
並沒有替簡翼說話,喜兒只是對曲昱廷笑道︰「只要是姨母給的東西,我都喜歡,表哥,回去之後,你替我謝謝姨母。」
看著他們依偎著離去,而且是去她的房間,簡翼覺得自己快瘋了。
姓曲的來了之後,喜兒好像就忘了他的存在,忘了前一刻他們還有說有笑地在畫室作畫,忘了她病了的時候,他寒夜佇立,只因擔心她的病情。
他鐵青著一張臉,整個人像座沒有出口的火山,慍怒的冰眸底滿是狂猛欲襲的颶風……
悶燒的窒息感覺令床榻上的簡翼睡不安穩,他汗涔涔地醒來,熱燙的汗水浸濕透他的衣衫。
他緊蹙著眉宇,微愣地看著敞開長窗外微曦的天色,嫉妒的感覺好像還在他血液里奔竄,這個夢境異常神奇,接續起七夕那日他未作完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