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母親只疼弟妹不疼她的作為都讓她元氣大傷,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承受多久,或許等到她受不了時,她就會真的死心了吧。
回程時,手里拿著熱呼呼的關東煮杯,但她的心卻是涼冷的。
她真的不是撿來的嗎?
她好希望自己是撿來的,那麼她就可以坦然的懷抱著感激母親收留她的心情,無怨無尤的接受母親的偏心。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和福兒長得相似,還有,他們兄妹弟三人,血型都是較罕見的AB型,她不可能是撿來的。
走到巷口,一部熟悉的銀灰色房車映入眼簾,她的心忽然咚地一跳,血液加速了運行。
聶少虎從駕駛座走出來,夜色中,他的視線與不遠的她相交。
她朝他走過去,一時之間只知道心跳得不像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先開了口,用陳述法,語氣淡淡然。「我打妳的手機沒人接,以為妳這麼早就睡了。」
原來她是去買消夜啊,看來她的胃口已經恢復了,中午他們一起吃飯時,她臉色蒼白,食量小得像麻雀,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這是──」她清秀的小小臉龐蒙過一層晦澀,避重就輕地說︰「我弟弟要吃的。」
就算告訴他,他也不能理解吧?一個被生母討厭的人,有時她連自己也會討厭自己。
但太遲了,他已從她的眼里看到她悲涼的思緒……
他嘴角微微一揚,睇著她,心里關心,但口氣很嚴峻。「藥,睡前別忘了再吃一次。」
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剛剛才結束沐天旗下一間子公司的會議,他已經有點疲累了,卻還特地繞過來看她。
他不想剖析自己的心態,或者,他只是因為同情她才來的,她柔弱的肩上,扛著許多她無法負荷的重擔。
听到聶少虎的話,朱幸兒眼睫一抬,愣愣的看著他。
他的叮囑雖然不夠溫柔,卻像夢一樣,因為,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的健康了。
她不明白,僅僅只是這樣不痛不癢的一句話,他的表情甚至還酷得很,但她心卻跳得好快好快,快得像要會飛出胸口。
「快上去吧,關東煮涼了不好吃。」他上了駕駛座,降下車窗,刻意不看她,薄唇酷酷的逸出三個字,「明天見。」
希望明天她的病情會好一些,希望她吃了藥會有一夜好眠。
「謝謝你來。」朱幸兒的目光追隨著他俊挺的側顏。
車窗升高了,她看不到他的臉,咻地一聲,他風馳電掣般的飆走了,他把車開得好快。
目送著他的車身在瞬間變小消失,她總算有了一點真實感。
虎少──她的頂頭上司,真的來找她,這不是夢……
喜悅的感覺慢半拍的涌入她心頭。
她忽然覺得夜風不冷了,胸口也不再因為在寒夜里被母親派出來買弟弟的消夜而酸澀澀的。
她好期待趕快天亮,她好期待明天的上班……
第五章
由于錢芸請事假一天的關系,朱幸兒忙壞了。
她試著不要出錯,把她會做的事先做好,但一個上午過去之後,結論是──她還是個不及格的秘書助理,專業程度有待加強。
偷了個空檔,她吁了口氣,連忙拿起茶杯啜了口茶,眼楮出神的瞅著秘書室後頭那扇緊閉的墨色門扉。
她的上司在做什麼呢?
早上她只匆匆看到他一眼,他像有什麼重大急事要處理,神色嚴峻的快步進入辦公室後就沒出來了。
然後,他一直待在里面,要聯絡的事情透過內線電話吩咐她,也沒叫她進去,所以了,如果她想見到他,必須等到他自己走出來。
他什麼時候會走出來呢?
她不知道。
或許直到下班他都不會出來了吧?
在公司里,他好像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她也是直到早上去別的部門送文件才知道,原來他也是沐天集團的繼承人之一,現任總裁就是他的親大哥,而副總裁則是他二哥。
他的家世顯赫,又長得出色,難怪連不說話也有種她說不上來的氣勢,跟她過去認識的異性都不一樣。
听說,他是沐天集團的財務長,一手掌控上百億資金的流動,只要他決定的資金運用,就連總裁也不會過問。
又听說,他具有特許財務分析師的資格,那是一項很嚴格的考試,考試共分三級,由美國投資管理與研究會負責運作的一個專業制度,最快也要三年闖三關才能通過考試,而根據統計,能在三年內考過三級考試,並順利取得證照者,只佔全球所有考試者的三成。
換言之,那是她永遠無法想象的境界,他好優秀……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唯一的交集是她好運的撿到他的皮夾,又好運的透過思渝的介紹來到他擔任上司的部門工作而已,他們就像天與地、雲和泥,永遠不可能被放在一起……
驀地,她一直出神望著的那扇墨門開了,聶少虎步履迅捷地走出來。
毫無預警他會突然走出來,視線還與他對個正著,朱幸兒傻住了,手里拿著茶杯,不知如何是好。
「妳跟我出去。」他挺拔的身軀停在她的辦公桌前,好像在看著她講話,但黑眸事實上並沒有看她,定焦偏了她一點點,落在她桌上的小盆栽上。「帶著錢芸的外出公文包,替我做記錄。」
她應該沒有看出他的局促與不安吧?
遲疑了一個早上,也裝忙裝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想到這個可以跟她自然相處的方法,他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因為他假公濟私。
昨晚沒頭沒腦的去找她,早上他一跨進辦公室,就發現自己想與她輕松相對卻無法辦到,只得迅速進入辦公室,在里面苦思對策。
偏偏,錢芸居然又請假沒來,于是他只能看著門扉苦笑,幾度想把她叫進辦公室吩咐公事又打住腳步,任時間溜過一早上。
他家老大說得很傳神,他只是只害羞的紙老虎。
遇到女人,除了深為「命定的真愛」幾個字所苦惱之外,他無法主動,這是天性使然,根本無法追究原因。
也就是說,不管他在工作的表現上多麼游刃有余,他就是對女人沒轍,無論是他想追的或倒追他的,他都沒轍。
尤其是那些號稱女強人的女人,他只能禮貌而靜默的听她們高談論闊,要他開口與她們融成一片,殺了他比較快。
就像老二天生就有女人緣一樣,他天生沒有面對異性的能力,也天生害羞,致使他必須擺酷來掩飾不擅與異性相處的困窘。
「是,我知道了,我馬上拿公文包……」
她的聲音小得像在喃喃自語,因為他的出現,她慌成了一片,而手忙腳亂,驀然站起來要拿外出公文包的結果是──
她的膝蓋居然把椅子撞倒了!
老天!怎麼會這樣?
她的眼楮發直,身子也發直,連動都不敢動,腦袋一片空白與紊亂,不知該如何收拾自己出的大糗。
「快點拿公文包。」他忍著笑意,單手一探,酷酷的替她扶起倒在地上的辦公椅。
真奇妙,明明就瘦弱無比,起身的力道卻強到可以撞翻椅子?
還有,她那副嚇傻到不敢隨便亂動的樣子,澄澈的雙眸瞪得圓圓的,真的太好笑了,也……太可愛了。
「是。」
她紅著臉,連忙收拾好物品跟在他身後。
老天可憐可憐她吧,不要讓她在他面前再丟臉了。
五點,飄了點小雨,冬日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結束為時三小時的會議,聶少虎和朱幸兒從聯合商業大樓走出來,上了司機停在大門口待命的黑色房車。